71. 和離打死 禦狀審理完畢(2 / 2)

“嗚嗚嗚嗚,奴才隻恨奴才沒本事,保不住奴才的額娘!也收不住佟府的人心,奴才懇請萬歲爺與皇太後做主,把奴才的額娘從京郊莊子裡解救出來,奴才與奴才的額娘願意從潑天富貴的佟府裡淨身出戶!奴才自請被族譜除名,以後隨了奴才額娘的姓氏,更名為:赫舍裡·嶽興阿!”

嶽興阿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將額頭“砰砰砰”地往地磚上磕。

這個往日裡沉默寡言的少年,十八年來第一次當眾說出來這麼多的話,卻字字句句都是血與淚,像是在眾人心尖上拿著鈍刀給狠狠磋磨一樣,聽得讓人心中悶悶的。

琪琪格與瓜爾佳氏作為在場唯二能穿正紅衣裙的“正妻”,兩個女人聽得拳頭都硬了,眼圈都忍不住發紅了,同是嫡妻,對赫舍裡氏的悲慘遭遇,忍不住感同身受,兔死狐悲罷了。

坐在下麵的小佟佳氏也麵露不忍,她知道隆科多混蛋,但沒想到他竟然這般沒有人性啊!赫舍裡氏身上可是流著與他有近一半相同血的嫡親表妹,還是與他結發的妻子,他就能眼睜睜看著赫舍裡氏這般被小妾給磋磨?

康熙心中也是聽得五味雜陳極了,但他畢竟理智些,又對著嶽興阿開口道:

“李四兒在府邸裡這般囂張跋扈行事,你瑪法與瑪嬤不攔著些嗎?他們倆不是你額娘的嫡親姑姑與姑父嗎?”

聽到康熙提起自己了,佟國維正想開口為自己說話(狡辯),嶽興阿就慘然一笑,悲聲道:

“萬歲爺有所不知,李四兒是個伶人,除了會演戲外,在梨園還結識了種種三教九流的人,她很會伺候人,經常給奴才的瑪法與瑪嬤按摩全身,把老兩口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佟國維:“……”

“奴才的弟弟佟佳·玉柱長得比奴才好看,而且腦袋聰慧,很會討人喜愛,一張與他額娘李四兒相同的甜嘴,也把奴才的瑪法與瑪嬤哄得日日找不到北,奴才的瑪嬤喜愛吸煙杆子,李四兒在府邸外麵認識的人多,能給她搞來她很喜愛的煙塊,奴才額娘還在府邸裡時,曾日日夜夜規勸瑪嬤不讓她吸煙杆,說煙塊對身體不好,可惜勸不動她老人家,一來二去的還把越來越少的姑侄情分給磨沒了!瑪嬤、瑪法他們倆老人家不管我們母子倆,瞧不見李四兒苛待我們倆,也就自動當成這事兒不存在,整日裡在府邸中粉飾太平,甚至前幾年二爺爺的喪事籌備時,我阿瑪都讓李四兒穿戴的像是正室夫人般,迎接眾女眷的,若是太後娘娘、太子妃娘娘對外打聽一下,就能知道的!”

“砰!”

嶽興阿也不嫌什麼丟不丟人的,一股腦將家族醜事儘數當著愛新覺羅家的老少爺們說了個底。

古往今來煙杆子從來不是男人的專屬,一些家中富貴的女人們有的也是日日離不開煙杆子的老煙民。

弘晞聽到“煙塊”兩字不禁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總覺得剛才有什麼思緒一滑而過,還沒等他抓住,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之前隻是聽到曆史上隆科多原配夫人被削得“狀如人彘”四個字時就不禁覺得毛骨悚然,如今身臨其境,聽著嶽興阿的泣血哭訴,才更覺得這對母子倆十年如一日過得究竟是多麼淒苦!

弘晞的聲音不禁帶上了一絲哽咽,用兩隻小手抱著太子妃的胳膊,小奶音哭訴道:

“額娘金團怕怕,國舅爺一家實在是太嚇人了,金團不想讓五姑姑嫁給國舅爺的孫子了,嗚嗚嗚嗚嗚嗚,若五姑姑也在汗瑪法看不見的角落裡被隆科多暴打該怎麼辦呀!嗚嗚嗚嗚,金團好怕。”

今春上半年剛收到聖上給自己長孫佟佳·舜安顏與五公主溫憲賜婚聖旨的佟國維:“……”

被十四阿哥踹翻在地、疼得滿頭大汗的隆科多:

“……我就是再大膽,也不敢打公主侄媳好嗎?”

原本就對自己五姐的婚事異常排斥的老十四,聽到大侄子神助攻的話,也立刻又跳出來對著康熙拱手道:

“汗阿瑪,佟家的家風這般粗暴,上梁不正下梁歪,兒臣也不讚同把五姐嫁到佟佳一族!”

康熙:“……”

四貝勒:“……老十四你究竟什麼時候能說話長點腦子,佟家是不好,但也彆忘了咱嫡親瑪嬤與汗阿瑪身上也流著佟佳一族的血啊!”

瞧見這樁事情還沒結束呢,自己好大兒又把五妹的婚事給扯進來了,胤礽忙輕咳了兩聲給他汗阿瑪找了個台階下:

“汗阿瑪,嶽興阿這事兒好證實,如今紫禁城還沒落鎖,你派侍衛快馬加鞭跑去京郊佟府的莊子上將赫舍裡氏接來一瞧,看看便知。”

康熙點頭,對著心腹太監吩咐道:

“梁九功,你即刻派侍衛去莊子上把那赫舍裡氏接過來。”

“是,奴才遵旨。”

梁九功也聽得氣憤極了,他一個無根之人,最羨慕彆人有妻有子,隆科多與自己的表妹親上加親竟然還這般不愛惜自己的妻與子。

他一個隻依靠萬歲爺過活的大太監,怕誰啊,當即就快步轉身跑,一個不妨“砰”的一下子被隆科多的腿給絆倒了,恰好砸在隆科多被十四阿哥踹的有淤青積血的肚子上。

聽到隆科多又發出了一聲宛如殺豬般的慘叫,梁九功忙“嚇”得慌裡慌張從隆科多身上爬起來,對著疼得睜不開眼睛的隆科多拱了拱手,告罪道:

“佟三爺對不住了,奴才轉身轉得太急了,沒瞧見躺在地上的您!”

隆科多:“……”

在場眾人:“……”

因為嶽興阿告禦狀這事兒,紫禁城今日落鎖的時間生生往後麵延遲了。

一個時辰後,禦前帶刀侍衛快馬加鞭的趕到佟府京郊的莊子上,不顧莊子上人的阻攔,將身子虛弱、隻能躺在破窗上的赫舍裡氏給背到了馬背上。

夜風一吹,莊子上栽種了許多有花無葉、五顏六色的花卉隨風作響。

等康熙諸人親眼瞧見發絲淩亂、穿得破破爛爛像是乞丐的小赫舍裡氏時,已經是戌時末了。

小赫舍裡氏一進入前殿大廳就瞧見了自己兒子嶽興阿流淌著鮮血的下半身,聰明如她,一下子就明白她兒子這是豁出性命告禦狀了,她瘋了一般,對著躺在地上的隆科多又踢又踹的,幾下過後被梁九功給攔著跪在了地上。

無需小赫舍裡氏開口說話,眾人就能知道嶽興阿的話沒有摻雜一點水分。

哪個當家主母在京郊莊子上養病,養的瘦成一把骨頭啊?哪家的嫡妻穿得像是個乞丐一樣,不過穿的破爛也有好處,起碼小赫舍裡氏脖子上像是被鞭子勒出來的淤青與胳膊上一道道紅腫的傷痕透過破損的衣料清晰可見。

瞧見小赫舍裡氏這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的模樣,在場的男人們處於避嫌都沒有好意思往跪在地上的小赫舍裡氏身上瞅。

琪琪格按著圈椅扶手站起來,被瓜爾佳氏和小佟佳氏攙扶著走到小赫舍裡氏跟前,用兩隻長著皺紋的手將眸光黯淡如枯井的小赫舍裡氏扶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安慰道:

“好孩子,你前半生受委屈了,後半生肯定會否極泰來的,沒有必要因為幾個人渣就斷送了自己的前程!憑什麼淨身出戶?你又沒有觸犯七出之條,該死的是那賤妾李四兒!哀家親口允諾準許你與隆科多和離,隆科多名下的財產分你一半,你帶著嶽興阿立個女戶吧,往後的日子可能過得沒有像佟府那般富貴,但起碼命是能保住的。”

聽到皇太後這話,佟家父子倆包括還在府邸裡吧嗒吧嗒吸煙杆子的國舅夫人,瞬間腦袋上被蓋了“人渣”紅戳!

佟國維一個急火攻心,當即眼皮子一翻暈倒了過去。

扶著皇太後的小佟佳貴妃臉也是燙的,為自己有這般丟人的娘家人而羞恥,但一想萬歲爺肯定比他更羞惱,她心中竟然詭異的好受了些。

小赫舍裡氏和離了,在這個吃人的世道裡,她自然是婆家回不去,娘家也回不去的,聽到皇太後這方方麵麵都為她考慮到了,甚至還讓她可以立女戶,獨自帶著嶽興阿過日子。

明明才三十多歲生生被折磨的像是年近五十的小赫舍裡氏,原本以為她的眼淚都要流乾了,這下子又是忍不住淚崩了,“撲通”一下重重跪倒在硬邦邦的地磚上,“砰砰砰”朝著琪琪格磕頭,邊哭邊感激地說道:

“臣婦多謝太後娘娘!臣婦多謝太後娘娘!”

趴在一旁的嶽興阿也連連對著康熙與皇太後磕頭。

琪琪格瞧見小赫舍裡氏怎麼攙扶都扶不起來也隻好作罷。

康熙聽到皇太後對小赫舍裡氏這彌補也算公允,遂開口說道:

“朕判定隆科多寵妾滅妻的罪責屬實,去掉隆科多身上所有的職位滾回府邸裡反省!佟國維與其福晉赫舍裡氏助紂為虐,善惡不分,罰夫妻倆在府邸裡禁足半年,李四兒即刻淩遲處死,小赫舍裡氏與隆科多即刻和離,佟佳·嶽興阿從佟家族譜上劃去性命,即刻改名為赫舍裡·嶽興阿!”

“臣婦/奴才多謝萬歲爺!”

“汗阿瑪/汗瑪法聖明!”

一樁符合“奇冤奇慘”標準的禦狀拉扯了近三個時辰終於審理完了,夜也深了。

隆科多看著小赫舍裡氏與嶽興阿母子倆像是掙脫樊籠了般,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的,他氣得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

這時,梁九功瞧見一個小太監在門外麵探頭探腦的往裡看,他快步走出去,聽到小太監的稟報,不禁嗤笑了一聲,轉身回到大廳裡對著從主位圈椅上的康熙俯身大聲稟報道:

“萬歲爺,剛才刑部死囚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下午時關在死囚牢獄中的李四兒在牢房中大吵大鬨的,惹了待在同一牢獄內的女囚們不愉快,被裡麵的粗魯女囚們聯手打死了!”

“四兒——”

肚子上可能是被老十四踹折了兩根肋骨,疼得起不來身子的隆科多聽到梁九功這話,瞬間雙目通紅、淚流滿麵的扯著嗓子哭嚎了出來,那聲音大得都把暈倒躺在他身邊的佟國維給吵得無意識皺了皺眉頭,險些清醒了過來。

梁九功又不緊不慢地加了一句:

“李四兒實在是太能鬨騰了,她被關在牢裡還用手扒著欄杆,對牢頭,扯著嗓子吆喝她是隆科多大人最愛的女人,是佟佳一族的李夫人,隻要牢頭願意去佟府幫她傳個話,讓隆科多大人去把她救出來,她就給牢頭數不清的銀子。她對女囚們也是又罵又打的,還用她那染著丹蔻的尖尖的手指甲往人家眼睛上挖,被脾氣不好的女囚們打斷四肢,狠狠的折騰,打得沒有人樣了才咽氣了。”

“四兒!!!”

梁九功描述的實在是太有畫麵感了,隆科多被梁公公語言給刺激的控製不住的在腦海中幻化出自己愛妾慘兮兮的受虐畫麵,心中一時之間悲痛難忍,“噗”的一下子就從嘴裡吐出了一大口心頭血,哽咽著痛呼一聲,雙眼一翻也昏死了過去。

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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