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原野原野(2 / 2)

陳新月不置可否,胡長川摁住東張西望的喬恩,打著哈哈。

至於喬恩,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雙方之間已經經過了一場無聲的試探和博弈,隻是神色落寞點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傷心事。

隻是沒過一會兒,卷毛小狗似是突然想起什麼,又提出了第三個問題,

“那站長在上麵嗎?”

不過這當然不是喬恩關心那個摳門的站長,而是因為他弄壞了人家的寶貝遊艇。

“噢......很遺憾。”

在前麵引路的何力語氣變得低落,

“王種襲擊供給站的當晚,他犧牲在崗位上了。”

嗒。

陳新月的腳步一頓。

巴德和診所事件過後,她對這個來支援的第六小組充滿了懷疑和主觀敵意,因此聽聞站長的死訊後,她第一時間就是懷疑站長或許是被滅口了。

畢竟供給站真正的管理人和負責人是站長,一旦站長身死,那麼來支援的調查小組組長就可以按照戰時緊急規範,直接接手供給站的最高管理權。

陳新月下意識去看原野,可後者完全沒有什麼表情,就仿佛根本沒有聽見。

小章魚從少年的肩膀上抬頭,他注

意到了陳新月的目光,忽然意識到對方古怪的反應是因為剛才站長的死訊。

難道這裡麵有問題?

“隊長?”

喬恩察覺了一點異樣。然而陳新月搖搖頭,

“沒事,隻是有些驚訝。”

說完,她神色如常地跟著繼續走。

胡長川當然也注意到了,不過他半分也未曾表露出來,隻當沒發現。

這次事件處處透露著詭異和反常,尤其是裡麵還摻和了一個被革職的首席。

胡長川隻盼著能夠順利走完流程就行,至於背後的真相,胡長川直覺那不是他一個三等除穢官能管的事情。

“何......何隊”

有個調查兵從門口跑進來,他眼眶發紅,渾身濕透,似乎剛從海裡回來。

“撈了一夜,都撈......都撈回來了。”

說著,他把懷裡抱著的東西給何力看。那是一堆刻著身份信息的金屬片。

何力嗓音微微發啞,但還算平靜地回答道,

“嗯,拿去登記吧,一個都彆漏了。”

“那是?”

喬恩悄悄湊近陳新月。而後者幾乎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調查兵的身份銘片。”

她從製服領子裡拉出一根細細的鐵鏈,上麵掛著同樣的金屬片,然後低聲對臨時加入而沒有身份銘片的喬恩說,

“因為絕大部分死於和異種戰鬥時的調查兵基本都是死無全屍,又或者被汙染必須焚毀處理。所以身份銘片就相當於他們的屍體,也相當於烈士勳章。”

“不過,對於底層調查兵而言,這個東西最重要的用處在於......憑借它可以得到一筆死亡撫恤金。”

葉雲帆忽然怔住。

那東西的最大意義竟然不是榮譽,也不是念想,而是一筆賠償款。

很真實,也很現實。

“不過,他們死在王種襲擊這種高度危險的任務中,總比一些普通的探索任務強。”

陳新月不知想到了什麼,自嘲笑笑,

“好歹撫恤金的數額會高出幾倍。”

“........”

小章魚陷入沉默。

他認真聽完後,再看那些血跡斑斑的小金屬片時,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這時候,喬恩偷偷去看原野,卻見後者神色平淡,仿佛完全不為剛才的傷亡率諷刺發言而感到一點點內疚。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有些失望。

怪異的氣氛短暫地維持了三分鐘。

三分鐘後,他們見到了上身和頭部纏滿繃帶的第六小組組長。

小章魚伸長了點腦袋,認真觀察著對方,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魁梧的男人,大約四十來歲的模樣。皮膚黝黑,肌肉膨脹。但他氣息虛弱,唇色慘白,身上的繃帶都滲透了大片的紅色,看起來確實是重傷不假。

“胡長官......”

男人作勢要起來行禮,

下一秒胡長川就“哎喲哎喲”去把人扶住,

“梁坤老弟,你真是......我倆什麼關係,你還叫什麼長官......”

啪——

長刀在桌麵上砸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響。

胡長川熱情的客套話戛然而止,他當即表情一肅,帶著一種馬上就要為國捐軀的熱血感開口,

“情況緊急,責任在肩,多餘的話就不說了,讓我們立刻進入正題吧!”

喬恩&陳新月:“........”

就連葉雲帆都不得不感歎一句,這位大叔的變臉絕活可真快。

梁坤嘴角扯了扯:“也好。”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隱秘又有些忌憚地看了原野一眼。陳新月倒是毫不見外,直接開口,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問了。梁組長,昨天診所發生了異變暴動,而很巧合的是,異變前半個小時,所有調查兵剛好撤離了?”

梁坤虛弱咳了兩聲,

“支援的當晚,我就受了重傷,後麵的事情都是何力在代辦......”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嗓音微揚,

“——何力。”

站在旁邊的斯文男人立刻往前走了半步,

“那就由我來跟各位交流一些情況吧。”

他自顧自說完,便直接看向陳新月,

“當時燈塔恰好發出了示警,說有異種襲擊,於是我留下了巴德小隊看守診所,其餘人便趕過去支援了,您知道的,我們那天晚上損失慘重,人手不多......”

他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聽聞當時陳隊也在場,能說說具體情況嗎?巴德小隊也算是精英小隊,全軍覆沒對我們而言算是一大損失。”

“這麼說,何隊看來是不清楚了。”

陳新月笑了笑,

“巴德小隊勾結反叛勢力,對方甚至派出了一位天賦者,企圖殺了我搶奪王種屍體。嗯,那位天賦者的屍體就在我後備箱呢,何隊要不要看看?”

不管是什麼勢力,說反叛就對了。

“天賦者......一具屍體可沒法鑒定是不是天賦者。”

何力似乎並不意外她的說辭,

“更何況,供給站這幾天可不缺屍體。”

不過短短幾句,葉雲帆就聽出來了。雙方這是要彼此試探,但說穿了就是扯皮。

因為陳新月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巴德的背叛,而何力也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巴德沒有背叛。

這種情況大概就是雙方先扯一通,試探對方到底掌握了多少,然後再走下一步棋。

可是這支調查小組為什麼要和未知勢力勾結呢?

為了利益?

錢財?權勢?還是彆的?

小章魚絞儘腦汁,就連小觸手都跟著打結。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

忽然落到了陳新月胸.前的身份銘片上。

同一時刻,

原野剛才的話毫無征兆地在他的腦海裡響起。

【看來你們小組實力不行,

對付一些殘兵都能做到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傷亡率。】

反常的,過分超標的傷亡率。

緊接著,是陳新月自嘲的歎息。

【他們死在王種襲擊這種高度危險的任務中,總比一些普通的探索任務強。】

【好歹撫恤金的數額會高出幾倍。】

高額的撫恤金......

大量死亡的人數,疊加單價高額的撫恤金。

等於——大量的金錢。

呲啦!

小章魚耷拉的耳朵瞬間豎起,好像有一道閃電猝不及防將這兩點陡然串了起來。

調查兵若是死在普通任務裡,得到的撫恤金就很少,但要是死在王種襲擊事件中,那麼原本廉價的人命就會漲價。

葉雲帆不知道陳新月口中的高出幾倍到底是多少。

但如果先假定普通任務和王種襲擊特殊任務之間的差價很大,大到足以壓倒幾十條人命的地步。

那麼反常超高的死亡率就合理了,何力或是梁坤鋌而走險包庇巴德的動機也有了。

以及如果這個假定成立,那麼人為誘導王種襲擊供給站就是這個計劃必須要走的一步。

甚至完全貼合陳新月之前的推測。

但以上種種,也都隻是葉雲帆的猜測,如果要證實,就必須按照這個思路找出決定性的證據。

於是下一秒,原野忽然察覺肩膀陡然一輕,隨即熟悉的攀爬感再次從胸口一路蔓延到小腹,然後順著大腿勾著軍靴落下。

密密麻麻的酥癢感緊隨其後,在那條路徑蔓延,擴散。少年的呼吸亂了一瞬,下意識攥緊手指。

而這短短幾秒,小章魚已經舉著六隻小觸手,蹭蹭蹭飛快地跑到了陳新月的腿邊。

他熟練又迅速地勾著女人的褲腿往上爬,完全不見外。

陳新月原本還在跟何力唇槍舌劍,暗中較勁,突然感覺小腿一緊,她條件反射就要拔槍,但看清那是原野的“小水母”之後就立刻僵硬停住。

“原......原野先生?”

她試探開口,卻發現少年的臉色此刻已經陰沉似水,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

這熟悉的表情,這恐怖的氣勢......

剛才一直保持沉默吃瓜的胡長川瞬間坐不住了,他悄悄把喬恩往後拉了拉,眼神緊緊注視著原野。

就好像原野若是等下稍有異動,胡長川就打算情景重演,立刻拉著喬恩一起逃跑似的。

而旁邊的梁坤組長跟何力也難得緊張起來,他們算是都聽過一些關於原野的傳聞,否則也不會讓他一起來。

然而這時,小章魚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和危險,他迅速爬到了陳新月的肩膀上,拉住了她脖子上那根掛著身份銘片的鏈子。

兩隻

觸手像是盤毛線球似的,一圈一圈拉著鏈子。

陳新月很快意識到了這隻小水母的目的。

它......想要她的身份銘片?

好奇怪。

為什麼?

難道水母喜歡金屬嗎?

不對啊,沒聽說過水母喜歡什麼金屬片的。

陳新月不明所以,但她斟酌片刻,還是伸手取了下來,遞給這隻行為怪異的“小水母”

“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第一次被人秒懂的小章魚:“!!!”

他呆呆眨了眨眼,忽然激動萬分。

她懂!

她竟然秒懂!!!

一時間小章魚竟然激動得難以自已,就連觸手們都忍不住在女人的肩膀上踩來踩去。

【哇哇!】

【哇哇哇!】

小觸手們並不理解葉雲帆激動的原因,但它們能夠感受分享這份激動喜悅的情緒,於是也就跟著哇哇大叫。

原野麵無表情地盯著,死死盯著,如果那目光可以化作實質,那麼或許陳新月此刻已經成了無數塊塊了。

女人下意識低著頭,沉默。她沒再看“小水母”,也沒再去直視原野先生的目光。

——因為她直覺那會立刻發生不好的事情。

這時候,葉雲帆還沉浸在終於被人理解甚至秒懂的喜悅中。

太厲害了!

陳隊長真不愧是智勇雙全的調查官!

這理解力真的太厲害了!

葉雲帆在心裡把陳新月誇了又誇。

雖然調查兵的身份銘片對於人類而言隻是一塊半指大的小金屬片,可對於巴掌大小的小章魚而言,那就是一塊超大的牌牌了。

但這倒是無傷大雅。

總之,葉雲帆非常開心,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後,他就立刻勾著女人的衣服噌噌噌又躥下來。

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地上那隻粉色的“小水母”身上。

隻見他用六隻小觸手高高舉著牌牌,另外兩隻觸手踩著黑色小皮鞋,非常歡快地朝著原野跑了過去。

這時候喬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在心裡給那隻“小水母”配了音——

【原野原野,我搶了陳隊長的牌牌來送你啦~】

“噗哈哈哈......”

卷毛小狗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然而下一秒,隊長和原野先生冷颼颼的眼刀竟然同時紮了過來。

“唔——!”

旁邊的胡長川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捂住了喬恩的嘴巴,嘿嘿乾笑了兩聲,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笑什麼笑?!無緣無故抽風呢?!”

喬恩眼睛猛然睜大:“???”

他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胡長川,拚命掙紮。

“唔......唔唔唔!!!”

靠!大叔你沒洗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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