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1 / 2)

一整天有數不清的會議和文件等待處理,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局裡陸陸續續到了下班的點。秦居烈看了一眼手機,從辦公室走出去,小警員眼尖地注意到,男人手裡抓著一串車鑰匙,外套搭在胳膊。

小警員猜測要下班了。

作為頂頭上司,秦隊不走,隊裡沒人敢走。

果不其然,秦隊說,“今天先到這裡,張局說討論案情,一個人把東西整理了發過去,剩下的明天再說。”男人說完,驅車離開。

耶。

小警員心裡悄悄歡呼了一聲,今天下班真早。

眾人開始收拾材料,小警員把鋼筆和書麵收了,開始劈裡啪啦敲擊電腦整理文書,結果沒過半小時,一道熟悉的引擎聲又回來了,遠遠看去,秦隊關上了車門,一張臉如寒風凜冽,眼皮一抬道:“緊急情況,全員集合。”

小警員:“……”

他手還放在鍵盤上,人都要裂開了。

您不是去接小江放學了嗎,說剩下的明天再說嗎?

小江呢?

哦一個背書包的少年,跟在秦隊背後,亦步亦趨地走進公安局。

——大家瞬間歇了嚎叫的心思,小江同學來公安局,說明真的有事要發生了。

十幾分鐘前,江雪律在校門口等著了,他手機沒有開機。在關機前他也沒記下秦居烈的電話號碼,擔心聯絡不上,於是少年微微皺眉,正一籌莫展。

封陽如今跟他很熟絡了,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問他:“學霸,你歎什麼氣?有什麼煩惱可以跟我說說。”

江雪律如今訓練漸入佳境,條件反射沒那般嚴重了,不至於將人一個過肩摔。路燈之下,兩個穿英華校服的少年站在路邊,影子將他們拉得很長。

這是校門口很常見的場景,少年之間勾肩搭背,其中一個模樣俊朗,眉宇透著一股不羈,另一人出眾俊秀,黑發雪膚,精致的眉眼隱藏在昏暗的光線中,那份氣質遮擋也遮不住。

秦居烈頓了一下。

他目光落在馬路街對麵,他記得這個男生,是封記的少東家,曾經跟江雪律牽過手。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極為隱蔽,一切都在餐桌之下,隱而不發,兩個少年雙手交疊,微微觸碰在一起。

當時那一幕,時隔很久,秦居烈依然記憶猶新。

“牽手,青澀的少年,隱匿在盛夏燥熱的風。”

這些字眼,怎麼組合都有一段很年輕的故事。

最起碼,在當初茶樓布控的警察眼裡,在秦居烈眼中是這樣的。

他的步調緩慢下來。路燈明明暗暗,勾勒出男人側臉輪廓,分割線切出對方立體的五官。他一路前行,穿過車水馬龍。

江雪律心情正不好,見到從馬路不疾不徐走過來的男人,心裡忽然湧現一陣巨大的安定。秦居烈一身黑襯衫,沉穩又低調,手裡舉著手機,貼在耳邊輪廓,很顯然正在打電話。

很難形容江雪律的心情,心中有某個灰蒙蒙的

地方好似破窗,喜悅傳遞四肢百骸。對方說八點半,就真的八點半,他沒有打電話,對方也如約而至。

少年大步走過去。

秦居烈:“手機怎麼關機?”他連續打了兩個電話,得到的結果都是未接。

江雪律:“我的手機……”

“!!!”

注意到學霸動了,眉眼一下子舒展開。

封陽瞪大眼睛,緩緩地投射過去,震驚之後,他一雙眼目光灼灼,隱閃敵意:“是秦警官來接你啊?為什麼是他來接你,你們要去哪裡?”黑發少年嘴角微微下撇,像是遇到威脅動物,滿臉寫著“超在意”。

封陽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男人這種歲月沉澱的成熟魅力,一時間警鈴大作。校霸想起周眠洋說的,“咱們這個年齡段的,不喜歡同齡人,就喜歡比自己年齡大的,阿律也是如此,他連我姐姐都看不上……”

眾所周知,周思曼是個大美人,還是江大高材生。學霸看過她的照片,幫忙破了這個案子,救了她一條命後沒有任何想法。

年齡大的?

這麼大嗎?這倆人得有十歲了吧,封陽無法接受!

他忍不住就問出口了,下意識扯住學霸的書包帶子,“學霸,你們要去哪裡?”

江雪律不明所以,他當然要回家了。

不過在此之前,“去公安局。”

很多事情他不方便跟同齡人說,比如什麼組織通緝令、什麼地方有命案,除了徒增煩惱,沒有任何用處。

公安局這個詞一出,封陽心裡好受多了,哦原來是公事!他看了一眼來家裡接他的司機,聽到對方兩三聲的喇叭催促聲,最終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手。婆娑的樹影下,昏暗的夜燈積聚了幾隻來回碰撞的飛蛾,黑色短發少年如同一名賢惠的小媳婦絮絮叨叨,“那學霸你注意安全,早點回家,聽老姚說,最近學校附近有一個變態出沒,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千萬要注意安全。”

黑發少年仗著個子高,臨走時還給江雪律整了整校服領子,這些動作除了做給旁人看,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江雪律的領口本來就不亂。

江雪律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你也一路順風。”

封陽走了,一步三回頭,連斑馬線也不好好走。

少年人的心思,在成年人眼裡,幾乎一覽無餘無法隱藏。秦居烈揉了揉眉心,臉看不出什麼情緒,一雙眼黑如濃墨。

“走,上車。”

夜色降臨,江雪律上了車,他剛準備給自己係安全帶,就聽到一句話,“剛才是你男朋友?”

“啪”的一聲。

安全帶瞬間縮了回去。

好疼。

一開始隻是輕輕的疼,瞬息後,少年的手背有一刻泛紅。江雪律輕輕吸了一口涼氣,小小的抽氣聲,在靜謐的車廂裡回響,在訴說他被安全帶打到了。

秦居烈聽到了,沒有什麼反應。

他手握方向盤,仿佛思

索著什麼心事,始終不怎麼朝右邊看。

男人身高一米八七??[,坐在駕駛室內,身形修長,自有居高臨下的氣勢,身為一名刑警,秦居烈知道是心靈的窗戶,雙目對視時,眼神往往會暴露太多東西。

嫌疑人畏懼他冰冷又淩厲的眼睛,常常繳械投降。當他坐在審訊室時,除非撒謊者素質驚人,否則在他冷硬的氣勢前,很難瞞天過海。

可他這一刻沒有與人對視。

嫌疑人不敢看他,他也同樣不敢看少年那雙清淩淩的眼睛。

他知道怎麼得到口供,先提出一個假設定義,隨後由對方推翻,果不其然……少年很快便開始解釋。

江雪律確實茫然了。

男朋友和男性朋友,他想了一會兒,才確定,問的是什麼意思。

“秦警官,他是我同學。”

秦居烈打了方向盤,這燈火長街人潮湧動,江雪律等待車身離開人流,良久他聽到對方薄唇輕啟,聲線低磁如玉石,又似如淬了冰:“之前看到你們牽手了,你們不是那種關係?”

江雪律口中發出輕輕“嗯?”

少年睜開眼睛,迷茫地盯著左邊。牽手?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他跟彆人牽過手嗎?他完全沒有印象了。

“什麼時候?”

“……”

一個記得太清楚,一個完全不記得了。

“一個多月前的茶樓,你被劫持當天。”仔細聽,這一條回答,語氣更加冷了。

這麼一說,江雪律就完全想起來了,他腦中閃過危機四伏又驚心動魄的那一天:老人與毒梟進行現場交易、他撞破後被挾持上天台,三聲砰砰槍響,血色漫天等等。

時間線往前一撥,他坐在茶樓裡,跟同學在一起。這些浮光掠影的片段一回籠,江雪律花了好半天才意識到,當時他可能在掌心裡寫字的畫麵被人看到了,引起了誤會。

他曾經扯過封陽的手,無聲地寫下了一個“槍”字,他想告訴同伴,老人有槍。也許是這個畫麵過於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