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2 / 2)

又坐了十分鐘,他看了一眼腕表,七點四十分,男人摁壓兩下鼻梁,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叫醒任務非常艱難。

以後還是讓對方自己設鬨鐘。

這時,一隻睡眼惺忪的小黑貓溜達過來,三兩下吭哧上了床,趴在江雪律旁邊,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小黑貓還想踩上高中生的肩膀,似乎是想喚醒他。

下一秒小貓咪的身體懸空:“?”

一聲貓叫戛然而止。

“彆吵他。”

秦居烈把貓撈了起來,口氣極冷,他叫不醒的人,貓也彆去打擾了。

算了,學習那麼辛苦,大好的周末還是讓人睡吧。

這一邊,牆上時鐘走了兩輪,大城市從白晝進入黑夜,又再度從黑夜化為白天,海州市公安局審訊室裡的光徹夜未眠。肖隊長親自負責審訊,審訊的犯人自然是那名進入皇冠大酒店準備行凶的嫌疑人。

對方的身份、動機和行為軌跡一一都要搞清楚弄明白。

直至淩晨,肖隊長才悠長疲憊地吐出一口氣。

對方的嘴不嚴,沒有打死不肯承認,這一趟可以說有收獲,也可以說收獲不多。江雪律睡醒後,收到了海州市公安局和江州市公安局的協同偵破進展,直白點說,這個案子牽涉到了兩個城市,兩個公安局都有合作,互通案件最新進展。

其中審訊室的錄像視頻就發了江雪律一份。

江雪律點開,入目的先是兩名麵容嚴肅的警察,鏡頭一轉,是坐在審訊椅上的嫌疑人,他動彈不得,一開始憤怒咆哮嘶吼:“我沒想殺人!”

警察拍桌子:“證據確鑿,凶器上都是你的指紋,你還想抵賴?”

男人沉默了。

……

江州市同樣在偵破此事,一名警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額角,給江雪律打電話,“小江同學,你看到我們發過去的視頻了吧?”

江雪律點了點頭。

他正在看呢。

“男人的身份出來了,鄭敬浩,二十九歲,華國人,一名職業攝影師。”自從這些身份浮出水麵,江雪律感覺自己仿佛摘掉了閃回片段中殺手的麵具,發現——對方也不過如此?

實際情況也出乎肖隊長的意料,對方真的是攝影師,酒店的聯係外包行為給了他可乘之機。

一場婚宴而已,取消和更換攝影師不是什麼難事。

隨著警察的講述,江雪律也慢慢發現,審訊室視頻發他一份,不是讓他去戳穿男人的謊言。男人除了一開始抵死不承認,後續基本將犯罪事實全部交代清楚了。

“我們查過了,鄭敬浩沾賭,他有過在澳門賭場一夜輸光百萬的經曆。”

當警察的都知道,黃-賭-毒但凡沾一個都極為致命。隨著這句話,江雪律眼前也同步出現了一個場景:印著外國男人頭像的鈔票似雨一般紛紛落下,無數人被刺激得呼吸不暢,他們瘋狂地跳起來,躍過欄杆想要去迎接擁抱。鄭敬浩也是其中之一,他被誘惑了,一蹦三尺高想要伸手。畫麵一轉,他臉龐發熱地撲倒在綠色賭桌上,大喊道:梭-哈!全部梭-哈!紅色、黃色和綠色的一枚枚籌碼堆積如山,清脆的碰撞聲在耳畔回響,傾瀉時又如同山洪開閘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肖隊長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感慨,這種能力果然逆天!

居然連鄭敬浩在賭場時一擲千金的嘴臉都看見了。

“後續我們查了他的征信記錄,發現他名下多種貸款有逾期風險。”

這樣動機就呼之欲出了——為錢。

眾所周知,有錢能使鬼推磨。鄭敬浩急於改變被逼到懸崖的窘迫現狀,選擇殺人鋌而走險。

不過,其中還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有錢掙沒錢花。

如果是為了錢,他鎖定了薇莉亞後,完全可以在暗處無人時動手,為什麼選擇最高調的一種方式?更彆提審訊快要結束後,鄭敬浩的詭異表現,令海州市警方無法說服自己,把這個案件如此輕易結束!

江雪律知道,警方找他的原因了。

視頻拉到最後。

鄭敬浩一夜沒睡,審訊室燈光曝光太強,他一張臉慘白,眼神陰鷙,破皮的嘴角竟扯出一抹惡意滿滿的微笑,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涼意。他大大方方承認:“對啊我想殺了那個女人,一千五百萬,誰不想要?我窮得快死了!”

無論是辦案豐富的老刑警,還是天賦卓絕的年輕警察,更甚局長本人前來,換多少警察虎視眈眈盯著他,鄭敬浩也始終沒有改變自己那漏洞百出的說法,為此海州市警方隻能搖頭。

“哎,殺人啊,我沒有想什麼手法。我看到她在直播間自爆行程,我就原地做了計劃,我沒有同夥。”

他輕描淡寫地將一切事一筆帶過。

且不說合不合理,這個殺人行為充滿了誇張。隻說從事後現場監控來看,動手時,鄭敬浩就像是被什麼驅使著,腦子不太清晰。

尤其是鄭敬浩臉上那抹詭異的微笑,實在太邪性了。

在普羅大眾眼中,笑容應該是爽朗的、迷人的、治愈的、清新的,總之笑容能被賦予許多美好的形容詞。

而鄭敬浩臉上的笑容,無端端令人詭異惡心。

彆說負責審訊的警察一看,心裡很不舒服,哪怕是路人看了,都感到頭昏發吐,恨不得一拳頭揮過去。鄭敬浩也知道,自己的笑容不對勁,還被執法攝像頭瞥了個正著,他也完全沒有隱藏。

其中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隔著這段視頻,江雪律靜靜與鄭敬浩對視。鄭敬浩在笑,那笑容十分刺眼。

少年若有所思,烏黑纖長的眼睫微微垂下,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他道:“確實不對勁……”

早上秦居烈看到少年睡覺時,長睫毛靜靜閉闔,看上去多麼無害。可一旦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睜開,他能看到無數世間滾動的犯罪——

他閉目看著這些閃回片段,說出了一個兩城警方有所耳聞都又感到十分陌生的詞。

“警官,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服從性測試。”

原來金錢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原始動機,金錢之上還有這名殺手誓死也要捍衛的東西。

男人那抹詭異的微笑,不是為金錢折腰的微笑,而是自願把靈魂獻祭的微笑。

鄭敬浩還在兀自發笑,在鏡頭裡笑得身形亂顫,完全沒想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完完全全看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