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烈想起了那個少年,江雪律坐在審訊室裡時曾說:“那個男人,如今陪在悲痛欲絕的大女兒身邊,扮演一名溫柔的情聖。”
少年嗓音清越,麵容平靜,竟把現狀描述得分毫不差。
真正的凶手這一刻正坐在病房裡,用虛偽情深的麵孔,陪伴在受害者霍善善身邊,心疼著病床上的小女孩霍星星。即使這個小女孩身中兩刀,被警方救出來那一日就住進了重症急救病房進行搶救,前日才徹底脫離了危險,這些慘狀均拜他所賜。
他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又感同身受的樣子,雙手合十,在病床邊祈禱說:“星星啊,你快點醒來吧,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的執著、他的情深,極大安慰了崩潰欲絕的霍善善,也讓病床上的霍星星睜了睜眼皮,手指有了一點動靜。
誰能想到呢,醫生和警方都認為兩個女孩是福大命大,一個正好錯過殺機,一個是僥幸逃脫,沒有人懷疑凶手是故意偏了刀口。
對方是故意饒小女孩一命。
想到這裡,秦居烈閉了一下眼睛,吸了一口氣,不敢想象後續會如何發展。警方的視線早已經被轉移走,轉向了早年無窮無儘的仇殺方向。仰賴醫院上下的齊心協力,小女孩一定會清醒過來,也許會為父母兄長報仇指認凶手。
她會指認駱榮嗎?
她親眼看到的凶手人高馬大,一臉猙獰地撞進她的腦海裡,給她留下了瀕死一般的恐懼和深深的心理陰影。而駱榮長相斯文,體格偏瘦,與凶手畫像差之千裡。
孩子眼見為實,不會撒謊,她自然會告訴警方,凶手不是駱榮。駱榮的嫌疑進一步被洗清,他乾乾淨淨潔白無瑕。
警方多番努力調查無果後,這個案子隻會成為懸案。
駱榮和霍善善的結局走向會如何?他們會結婚嗎?
駱榮這些日子的表現,醫院方和警察們都看在眼底。麵對悲痛欲絕的霍善善,他風雨無阻,時時刻刻的關懷陪伴,完全無視了危險。不少醫生護士都被對方的溫柔癡情打動,時常對霍善善說,“霍小姐,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尤其是霍家發生命案後,霍家的親戚朋友們沒一個敢登門,他們對霍善善道:“善善啊不是叔叔阿姨薄情,實在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意氣用事,現在外麵風頭正盛,我們還是彆見麵了。”
這些親戚甚至向警察局申請了保護,認為他們跟霍家走太近,可能會被凶手盯上,這凶手喪心病狂搞不好會連坐。更有人疑神疑鬼說:“警察先生,我們感覺最近好像被人暗地裡跟蹤了!我們也姓霍,我們會不會被殺啊?”
畢竟霍家一家四口被滅,唯一的幸存者也在醫院裡半死不活。
沒有抓到的凶手,猶如一把懸在所有人頭頂上的劍,造成了人心恐慌,每一個跟霍家走得近的親戚,都認為自己會遭遇生命危險,成為下一名受害者。
張局長被這群人煩得不行,真派了幾名警察去日夜保護。
等江
雪律說了凶手是駱榮後,張局長第一時間把這幾名精英收回來了。
——如今案子太多?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市局人手嚴重不足,每一名警察都是寶貴力量,警力要花在刀刃上,不能花在這種給彆人當保鏢、防備一個早已不存在的凶手這地方上。
偏偏在這所有人都不敢探望的風口浪尖,唯有駱榮堅定不移。霍善善心情本就無助,麵對這個男人的救助安慰,如同溺水之人手指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必很容易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尤其這個駱榮擅長情深話語,他說:“善善,哪怕凶手恨上我,我也會陪在你身邊,勇敢地保護你。凶手如果想殺你,警察無法保護你,我也會擋在你麵前,他想殺你,先殺了我!”
一天兩天,霍善善也許不會被打動,可長久下來,也許會動容吧。駱榮的心願不就達成了?
還好警方早一日獲悉了真相,方向沒走偏得太厲害。
他們迫不及待想戳穿這偽君子的假麵,將其逮捕歸案了。
警方火速趕往醫院,一群長腿警察,腳步停在病房外,好巧不巧地聽到了這句話,差點沒惡心得連隔夜飯都吐出來。
什麼叫警察無法保護你,我來保護你,他想殺你,先殺了我,這是在演電視劇嗎?人家的危險還不是你招來的?你就是最大的危險!一個雇凶的惡徒,披上深情的外衣,言語間竟還貶低他們人民警察!
一名年輕氣盛的警員,受不了地磨著後牙槽,咬牙切齒道:“這駱榮這麼會演戲,不去拿獎可惜了!”
以秦居烈為首的專案組成員敲響了病房門,輕輕兩三下,沉穩有力,吸引了病房內所有人目光後,他們微微頷首,整齊有序又不驚擾病房安靜地進入室內。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連忙起身:“秦警官你們來得正巧,患者在淩晨時分已經有了活動跡象,不出意外的話,兩個小時內就會自然蘇醒。”
病房空間小,容納不了太多人,護士連忙走了幾步,讓出身位,讓警察們進來。聽到醫生說話,小護士也感慨一聲:“是啊,小受害人求生意誌很強烈呢,一定能幫助警方指認真凶。”
大家都下意識以為,專案組是聽到受害人即將醒來的消息,連忙來詢問線索。畢竟這案子太重要了,如果不是為了線索,警方怎麼可能會在執勤期間來到醫院。
病房邊坐著兩個人,一個漂亮憔悴的女人,正是霍善善,另一個外表看上去較為斯文瘦高的男人則是駱榮。
所有人第一時間盯緊了他。
蔣飛頂著一張熬夜憔悴的臉走進來,皮笑肉不笑道:“駱先生,你怎麼又在醫院裡,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工作嗎?”
他口吻中透露著幾分質問,又帶著一點陰陽怪氣,醫生護士聽出來了,詫異地抬起腦袋,望了過來。
兩人臉上表情如出一轍的生動,好似在探尋,怎麼回事?
他們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古怪。
駱榮也聽出來了,不過他認為,自己不是犯罪嫌疑人,早已擺脫了嫌疑,沒
必要跟這群無能的警察們計較!
他輕輕牽動了一下嘴角,目光落在霍善善身上,聲音低沉又溫柔:“警察同誌,我當然需要工作了。可霍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擔心善善,根本無心處理事務,早在五天前我就向公司申請了一段時間的長假,老板他也同意了。”
霍家的事如今整個江州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駱榮的老板自然有所耳聞,一開始他還阻止了一下,對駱榮說:“那個凶手還沒抓到,據說曾大放厥詞,說有機會要對霍家兩個女兒報複,你彆惹禍上身了。”
老板是精致利己主義者,認為再怎麼追求霍小姐,還是性命最重要。如今霍家就是一個人人敬而遠之的燙手山芋,唯有警方敢接近。
駱榮心裡暗笑,怎麼會惹火上身,一邊嚴肅道:“我心意已決,她如今正需要我。”他淋漓儘致地表達了自己的堅定和深情,這是為了追美人要豁出性命了啊。
連老板都被他打動了,麵色歎服,伸出一隻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等事情結束後,希望有機會喝你們的喜酒。”
不愧是過來人,竟已提前篤定,駱榮這番深情,最後會得償所願。
駱榮也笑道:“一定有機會。”
他這句話聲音極低,老板沒聽清楚,自然也沒聽到這句話中,透露了野心勃勃的掌控感和勢在必得。
這個男人心機深沉得可怕,假若蝴蝶沒有扇動翅膀的話……
聽到回複,蔣飛“哦”了一聲,涼涼地掀起眼皮,嘴角有幾分譏誚:“霍小姐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案件進展,駱先生你專門請假陪著霍小姐,你能做些什麼?”
駱榮猛地抬起頭,一抹錯愕從他眼底閃過,臉龐控製不住地扭曲了一瞬,因為他實在不敢置信,警方會問出這種問題!
霍善善現在脆弱無助,他自然要來安慰她!不然他來做什麼?這什麼警察,竟如此不解風情,直白地問出這種問題。
駱榮麵上不顯,餘光認真地瞥了一眼蔣飛製服上的警號,記仇一般記下了每一個數字,他掩飾住眼神裡的情緒,決定事後再投訴蔣飛。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蔣飛吸引了,沒注意到專案組所有人視線都鎖定了他,對他神色不善。
秦居烈更是眯起眼睛,眼神直白掠過審視。
專案組決定把人帶回去,於是他們站出來道:“駱先生,我們案件有一些疑點,需要你配合調查,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調查!
你們警方不是調查過了,發現我沒有任何嫌疑,也有不在場證明了嗎?怎麼又要我配合調查?
駱榮心下不悅。
不過他擅長偽裝,麵上不顯,話語客客氣氣:“警察同誌,我很願意配合你們調查,可你們現在也看到了,星星她馬上就要蘇醒了,善善她情緒很不穩定,我必須陪在她們身邊,實在分身乏術……你們如果有什麼疑問的話,在這裡問就好了,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問完就趕緊走,彆打擾我們!
這婉拒理由說得有理有據,潛台詞就是拒絕跟他們走一趟。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們不客氣了。
專案組成員互相對視一眼,拿出資料,當場開始了詢問:“那好駱先生,是這樣的,我們警方目前的偵查方向陷入了瓶頸,我們想問一下霍小姐和你,你們有沒有線索?”
“你們覺得凶手是誰呢?你們又對霍先生這個人怎麼看?”
當然是仇家了!
駱榮心裡打了個突,張口欲言,很快又謹慎地閉上了嘴。他想把警方目光轉走,驀地又敏銳意識到,仇家這個方向警方可以調查,唯獨不能從他嘴裡說出來,會有幾分嫌疑,於是選擇按兵不動。
秦居烈全程注意他,冷淡的目光一掃,沉澱了許多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