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1 / 2)

田波落網了,這意味著什麼,每一個警員心裡都清楚,二十年前的特大嫌疑人!被他們江州市逮到了,如果不是在執勤,這興高采烈的氣氛,大家高低都得喝兩杯。

不能喝也不妨礙每一個人都喜氣洋洋。

局長聞訊趕來,聽了前因後果,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好好好!才過去一天,A級通緝犯就抓到一個了!那六樓的事情不怪你們,好險沒有人員傷亡,我馬上喊小李去發布文章表彰一下!”

“小李!⒎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至於逃犯臉上那姹紫嫣紅的淤青傷,每個人都選擇性裝瞎看不到,喊了一個醫生過來看看。反正他們胸口那執法記錄儀全程開著,這些毆打痕跡又不是他們警方所為,人民群眾動的手,一切便無傷大雅。

警局無法不振奮。

這上午才開動員大會,下午一特大在逃就落網,這開門紅給人極大的鼓舞,現場人人士氣大振。

人群中,小李本來還在樂嗬,開開心心地鼓掌,聽到局長的吩咐,他嘴角笑容倏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又要寫文章???

田波哀歎一聲,自認倒黴,他認定自己躲藏極為完美,被警方抓住純屬運氣不好。趕好今年他48,可能是流年不利犯太歲。

通過這些警察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田波也清楚了,不是柳慧娟舉報了他,是什勞子的天眼。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田波有一點模模糊糊的概念,其餘並不清楚。他是世紀前的逃犯,96年之前當地警察破案都是走訪調查,查腳印查目擊證人,哪有這麼時髦的東西,他才能逍遙法外那麼久。

誰知道,他一逃後,前期無比順利,戶籍製度不完善的時期,他還能隱姓埋名,到處找工作。一張花幾百塊辦的假證隨意就能糊弄人。

前期的日子快活又自由,仗著華國人多,玩弄各地警察都跟貓抓老鼠一般,很快時間線邁入10年後,這招不太行得通了,換言之他必須儘量躲藏自己了。

田波跟其他逃犯不一樣,他性情非常狠又腦子清楚。

想要自由,就必須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流亡在外的日子,他也知道國內發展日新月異,近二十年刑偵技術有大突破,努力想自學現代科技。

奈何他是逃犯,圖書館進不去,大學也進不去,學習隻能自己上網偷偷摸摸學。可如今網吧也查得嚴了,沒有身份證彆想上網。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烏煙瘴氣的網吧,網絡管理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製度極為鬆散的地方,他一邊抽煙一邊上網,小學學曆又注定了他無法吸收太多。

天然的局限性,讓他不知道警局的科技發展到什麼地步了。他更不知道,他在街上大搖大擺行走時,江州市天眼捕捉到了他,第一時間向當地警局發出警報。

他的行跡徹底暴露。

——

田波落網了,不代表萬事大吉了,後續還要繼續調查,調查方向包括這二十年的具體行蹤、05年後田波是否還有隱藏的

惡性案件、他逃亡過程中家屬參與度等等。

簡單來說,在江州市警方把田波移交給南湘警方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們必須搞清楚。這家夥,這些年去往何處,華國那麼大,對方逃亡途徑過什麼地方,膽子有沒有大到在本地作案。

江州市是落網終點站,那田波有沒有在本地犯過他們尚未察覺的案子?

對方真的老實到,多年內東躲西藏夾著尾巴做人,沒有再犯案?對方逃跑過程中,家屬又給了多少幫助等等,這些皆是案件背後需要被一一獲悉的真相。

家屬進了審訊室。

柳真真很配合,長桌前頭坐了一男一女兩名警員,他們的目光嚴謹肅然,時而埋頭筆錄。這樣的態度令柳真真心臟一突一突,下意識攥緊了手指,心虛讓她毫無底氣,也完全沒有把握。

“我來自首,我要說明母親是被脅迫的。”

女警很心疼她是未成年,肩膀上就要遭遇這種父親是殺人犯、母親從中包庇這種違背法律的真相,換了其他人,世界八成早就坍塌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卻沒有,她勇敢地選擇了走進警察局,這份果敢迅速在第一時間,讓包括秦居烈在內的一線都高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就差那麼幾分鐘,自首與否,局勢不說天翻地覆,也產生了不小的差異。

林曉心疼歸心疼,事實也很無奈,她儘量用語言安撫,告知柳真真問題的嚴重性:“小姑娘,這種事並非由你說的算,你的母親涉嫌窩藏庇護在逃,明知道你父親血債累累,還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提供住所,包括田波幾度偷偷潛回南湘本地,長達二十年,你母親一次都沒有撥打過報警電話,更沒有告訴所屬轄區的警方……”

沒錯,事實確實如此,警方那裡果然調查到了。

柳真真寒意叢生,渾身血液都在倒流。

果然從警方的角度,包括她如果是一個外人,聽到這些話,第一反應也是母親不無辜……如果她出生於96年前,什麼都好說,偏偏她出生在田波犯案後,她的存在便是父母親兩人藕斷絲連的鐵證,警方眼裡洗不乾淨的證明。

除非有人能證明。

國內法律上講究主客觀一致,舉一個稍微簡單的例子,比如你握著一把刀子,客觀上傷到人,主觀上你並不願意傷人,你不想導致這樣的結果,便難以構成故意傷害罪,律師也會努力為你辯護。可誰能夠證明,柳慧娟被脅迫,主觀上她不願意收容?

實際上現實裡針對這些模糊的事情,警方也出台一些相應的措施,比方一名犯罪嫌疑人大聲囔囔著:“我來警局想自首,可我在路上就被你們警察逮著了,想自首也不成了,我該怎麼辦?”那如何證明,這個嫌疑人他在被抓前萌生過自首的念頭,他隻是不幸在走向警局的路上被逮住了。

這種情況下,嫌疑人完全可以在家裡提前手寫自首書、日記本等證明文字或者提前撥打電話,告訴警方,我要自首,你們來接我吧。

一旦你撥打了電話,這時候無論你在哪裡,風裡雨裡還是海嘯地震裡,警

方都會第一時間去接你。

而南湘警方,一次來自柳慧娟的電話都沒有接過,求助小紙條更是沒有。

“我、我……”柳真真啞口無言,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她嗓音喑啞:“也、也許有人可以給我母親證明。”

她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幾句聊天記錄,回想treasure各種神奇的事跡,對方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

思及此,她心裡忽地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和勇氣。

“誰?”男警察從筆錄本中迅速抬頭,狐疑地皺起眉。

柳真真抿了抿唇:“一個網友。”

這一刻她能安穩坐在椅子上,肩膀沒有垮掉,脊背依然挺直,實際上她所有的鎮定從容都在強撐,她的神經已經瀕臨爆發點,她不確定treasure的話是否有用,是否能改變困局,隻能賭一把了!

林曉聞言哭笑不得:“小姑娘,網友的證詞怎麼能當回事?”

如果當事人不是她,柳真真都想瘋狂點頭,沒錯陌生網友給你作證這種話傳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奈何當事人是她,縱使她感覺這一切太荒唐了,也不想錯過這根也許有可能的救命稻草。

“是一個叫treasure的網友。”

話音剛落,空氣登時一變,仿佛冬日冰河破裂,春壤解凍,一切悄然變化。柳真真瞠目結舌地看著,兩名年輕警員手肘還在桌子上撐著,脖子卻倏地戰術後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雙目盯著茫然的她,語氣下意識高了兩度,“你說誰,treasure?”

“冒昧問一句,你認識他嗎?”

林曉快速地把筆錄本翻了一頁,事涉treasure,那這個案子就不太一樣了。她上前調整了一下錄像機的位置。

柳真真搖頭,心裡輕輕咯噔了一聲,“不認識,我們是互聯網上通過私信聯係,他好像發現了我的心事主動找我,難道他身份不好?”

她明明看過treasure跟江州市警方互動過,她也感覺出treasure是一個非常敏銳通透的人,說話也有風度。大家都猜測treasure是警察、記者或者黑客,互聯網上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猜測都有。

少女這一刻確實擔心極了,她今年十六歲,還是涉世未深的年齡,在父親找上門之前,“殺人犯”、“包庇”等字眼從未在她生活中出現。她以前的想法無比純粹,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黑即黑,白便是白,黑白無法混為一談。

直到她知曉自己的身世後,整個天都塌了一半。

原來人與人之間,關係能夠如此錯綜複雜,生活從來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簡單。

如今見到警方這態度,柳真真忐忑不安,難道treasure完全是信口開河,實際上並不能幫她?

“不……”男警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江同學身份都不好,這普天之下也沒幾個身份好了。

“他是怎麼說的?”

柳真真猶豫了兩秒:“他說,他能幫我們

母女倆證明,並催促我去自首報警。”對方還說,警方會相信他的,這個口氣屬實有點大了。

“原來如此,他這麼說了啊,看來這個包庇背後確有隱情。”男警點了點頭,原本逼仄嚴肅的審訊室,氛圍一下子就輕鬆活躍起來,“那小妹妹,你把情況說一說吧,我們留一份口供,事後會去找他輔助求證。”

話是這麼說。

柳真真察言觀色能力極強,她一眼就看出了空氣中的細微差彆,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一整天緊繃的心弦總算能夠放鬆了。

接下來半小時,柳真真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如實交代,最後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treasure他的證明真的有用嗎?”

林曉微微一笑:“如果你所言屬實,那肯定有用。”

Treasure那雙眼可是能穿越時空,親眼看到二十年前的內幕,捕捉96年那驚心動魄的場景,那一年到底發生過什麼,有沒有脅迫他人屈服自己這種事,沒有人比殺人犯自己更清楚。

他們這間審訊室任務剛結束。

林曉一旁的男警察手指摸上了耳朵,似乎從耳麥裡聽到了什麼,他控製不住地冷笑兩聲,引來兩人奇怪的注目。男警連忙收斂了不合適的表情,對柳真真溫和道:“幸好treasure願意為你作證,你的父親……”

——

這間審訊室氛圍輕鬆了,另外兩間審訊室可沒有簡單下去,負責審訊柳慧娟的也是一名女警跟男警。

女警公事公辦,嗓音柔和中不失英武:“柳女士,你涉嫌收容命案在逃,你知道你的行為觸及了什麼嗎?田波在外二十餘年,是否曾多次找你尋求幫助,他在江州這段時間,你是否是主動為他提供住所?”

“我知道。”柳慧娟嘴唇顫動著,她滿腦子都是為自己辯解的話,可她一向口笨舌拙,一遇到穿製服的人就下意識氣短胸悶,小腿肚子打顫。

以至於說出的話都蒼白淺薄得可怕,“我確實給他錢財了,不過是他脅迫我。我很害怕他,隻能照辦。”

攝像機裡,柳慧娟眼眶含淚,她年僅四十多歲,麵容卻看上去比同齡人更加憔悴蒼老。生活賦予她的苦難均留在皺紋裡,筆筆細紋都是風霜。

她還不知道,她在這間審訊室裡為自己辯白,可一牆之隔外,另一間審訊室裡,她的丈夫,摧毀了她一生的男人卻想將她拖進地獄。

“你們說慧娟啊,警察同誌啊,你們不知道,那婆娘愛死我了。當初我要跑路時,我擔心家裡生計,想留一萬塊,她說農村地方不需要那麼多,給她留兩千就夠了。”田波道。

這裡不得不提一嘴,兩千塊在96年的小縣城村鎮之地也是一筆不小的巨款。

活在明達市的徐征明和程幼冬都被各自賣了四千塊,一個溫馨的四口之家慘遭破裂,從此兄弟倆一南一北難以相聚。錢這玩意兒能讓一切豺狼鋌而走險。

“慧娟說我在外要過日子,讓我把錢拿走。那個婆娘不是主動

幫我逃匿,她隻是愛慘了我。”田波蹺著二郎腿洋洋得意,看上去十分混不吝,他時而欣賞自己手腕處這銀手銬,嘴裡嘖嘖稱讚,這金色銀色的東西就是漂亮,很容易令他這個殺人犯聯想到,自己當初威名赫赫的戰績,當年他可是入室過不知多少富豪家,劫掠了對方多少金銀珠寶。

田波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捅破天了,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敞開嘴了說!

“我還回過南湘幾次,她……”

事情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如霧裡看花,唯有當事人才清楚。

另一間審訊室裡,柳慧娟聽到田波這麼說,差點沒驚坐起來,她拚命搖頭尖聲道:“沒有!我根本不愛他!”

他們兩人都是相親認識的,親戚朋友慫恿的,見兩三次麵就定下了,相處都沒怎麼相處過,搭夥過日子罷了,談什麼你儂我儂的感情呢?

媒婆當時說:“慧娟啊彆太挑了,田波腦子靈活膽子大,也有使不完的力氣,你嫁給他後,他能幫你乾活。”

後來柳慧娟才知道,媒婆口中的介紹一點也沒錯,這個男人確實腦子靈活、膽子大。他如果腦子不靈活,他能策劃入室搶劫,並躲過幾次警方偵查逍遙法外二十多年?他如果膽子不大,他能殺人?如果他不是一身力氣,他能仗著武力為所欲為?

字字句句都是好話,卻也字字句句完美避開了她婚前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