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一起練習,然後出道團內部考核落選。
過了的。
是當時有個空降。
他還沒到公司非他不可的地步,於是自然而然地被放棄。艾清源很笨拙地安慰他,他說沒事的哥,以後我們倆一起出道。
特彆天真、特彆質樸的願望。
這一回,管衡心態也尚且稱得上平和。
他想的是,如果他有足夠碾壓所有人的實力,或許,公司就不會放棄他了。
於是他和艾清源說沒關係。
他等來了第三次機會。
八年。
管衡想。
這期間他一次又一次地懷揣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又失望。
他欠缺了運氣,他欠缺了實力,他欠缺了一對能夠讓他在娛樂圈橫著走的爸媽。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就不能幸運一回。
難道隻有他真的爬到金字塔頂的時候,他才會得到命運之神的青睞嗎?
管衡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很累了。
他想休息。
而在這其中,也包括離開艾清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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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清源叫完那一句就不出聲了。
管衡突然有些釋然。
他知道早會有這一天。
他也是個普通人。
一個沒辦法對彆人的情緒照單全收的普通人,一個也有私欲的普通人。
他說:“聽到了多少?”
語氣是溫和的。
艾清源動了動唇:“全部。”
他的語氣有些顫抖,帶著些茫然。
他覺得自己該憤怒,管衡說……說恨他。雖然原話是沒到那個地步,但不那就說明還是有恨的?他為什麼,他憑什麼,他們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
可是任何一句質疑他都說不出口。
因為念頭和直覺告訴他,他沒有任何資格質疑管衡。
於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他隻是道:“以後不會聯係了,是嗎。”
聲音很輕。
管衡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他頓了頓,道:“……也不是。”
“如果你想的話。”他道。
他頓了頓,“不過最近,還是不要了。”
艾清源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大口地呼吸,猛然轉身就想走,管衡叫住了他:
“清源。”
艾清源倏然停住腳步。
管衡突然有了一種,給自己八年的人生作一個了結的感覺。
“談心跟你談過不少。”他道,“我也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
他笑了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你還記得當初你十九歲生日那一晚,我們是怎麼過的嗎?”
艾清源不想回答他,但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道:“……你帶我偷溜出去,吃了路邊攤燒烤。還給我買了一個蛋糕。”
那是他第一次吃路邊攤。
高熱量、不太衛生、也不太健康的食物。
“那天白天。”管衡道,“我剛被經紀人訓過話。”
艾清源倏然頓住。
“其實我很難過。”管衡道,“因為她當時說,以我現在的實力,彆說出道,說不定明天就得打包回家。我當時告訴你,你跟我說,沒關係的哥,彆聽她瞎說。
過了一會兒,你又來找我,說哥今天是我的生日,很興奮的樣子。”
艾清源說:“……然後呢。”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
他確實隻記得那天管衡和他一起出去玩的事了。至於訓話,他隱約有些印象。但是他們那個時候的經紀人,他經常私底下吐槽,後來更是忍不住直接跟公司提換了一個。
他不覺得這個人的話有什麼在意的必要。
“沒有了。”管衡笑了笑。
他起身,不再多說任何一句。
隻是經過解夕朝的時候,他道:“我晚上就走,不用送。”
然後頓了頓:“夕朝,祝你前程似錦。你的路還長著,往前走,總有一天,你的名字會家喻戶曉,刻在娛樂圈的裡程碑之上。”
他怨恨資本,但何嘗不是被資本裹挾。
相較於他,節目裡有更多無名的選手,隻是因為沒有一個大公司,所以止步一輪遊。而他被盛弘有意栽培,終究還是吃了資本的紅利。
但是解夕朝不同。
他乾乾淨淨。
管衡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相信紫微星的說法。
他認真地覺得,解夕朝會成為娛樂圈的那一個唯一的變數。
說完這句話,他拍了拍解夕朝的肩。
解夕朝說:“一路順風。”
兩人擁抱了一下。
然後,管衡沒有再看艾清源一眼,徑直離開了天台。
而另一邊,解夕朝起身欲走,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歎了口氣,坐了回去。
艾清源站在原地,呆呆的。
解夕朝道:“回神了。”
艾清源猛然回神,他道:“……他走了。”
“走了。”解夕朝道,“而且估摸不會回來了,你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跟他道個歉。”
艾清源看著他。
解夕朝停頓了幾秒。
“你是不是覺得。”他道,“打壓是公司做的,出不了道也是公司做的,管衡憑什麼遷怒你,明明你什麼也沒做?”
這話太犀利了,艾清源立刻道:“我沒有!”
解夕朝看他的神情,發現他臉上確實沒有什麼不滿,有的隻是茫然。
他在心裡又歎了口氣,語氣卻溫和了點。
“正是因為重視和你的關係。”他輕聲道,“他才會選擇離開你,因為和你的關係,對他來說已經到了負擔的地步。”
他了解管衡。
真要說因為盛弘的事遷怒艾清源,對管衡那麼通透的人來說還不至於。
對艾清源心有不滿,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的關係。
在這段友誼裡,一直是艾清源在“索取”,管衡在“付出”,付出的不是物質,而是情感。這一點,從剛剛管衡舉的例子就能看出來。
是不想給艾清源過生日麼?
不是的。
相反,正是因為重視,才會帶著平時沒怎麼見過人間尋常事的弟弟出去體驗生活,還帶著他吃了蛋糕,度過了一個有儀式感的生日。
可是,重視和艾清源的關係,和對艾清源的態度失望兩件事並不衝突。
他相信艾清源是無心的,他並沒有體會到管衡當時的無助和恐懼。出道對於艾清源來說輕而易舉,但對於管衡來說,卻是唯一的機會。
而管衡還有合同在身,他走不掉。
就像艾清源始終意識不到,公司對他們倆的差彆待遇和管衡一直以來的壓力一樣。
他也相信,哪怕艾清源隻是多安慰那麼五分鐘,或者不要像沒事人一樣拉著他出去,到最後,管衡還是會藏起自己的情緒,給弟弟一個開心的生日。
就差這一點。
解夕朝突然就有些感慨。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艾清源那麼好的家世,仿佛什麼都唾手可得。
但是今天,他還是失去了他極為重視的一些東西。
若是是個隻追求物質的人,倒也算了。但艾清源明擺著在這段關係裡是更依賴對方的那一個。
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很大的打擊。
“我收回那句你可以去道歉的話。”看著艾清源終於似有所覺、倏然變白的臉,解夕朝開了口,語氣平靜而誠懇,內容卻帶著殘忍,
“清源,你和他不適合做朋友。至少現在,真的不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