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運動風,床邊放著籃球和亂七八糟的衣服。
他站在衣服的空隙裡,抬起頭,看著宣揚:“雖然他們倆回來了,但他們之間必然會有一場爭吵。因為他們無法說服對方,這是我們剛剛討論過的,對嗎?”
宣揚動了動唇:“對。”
解夕朝問他:“爭吵要到什麼程度呢?”
……
就像是樹乾上瘋長的枝椏。
宣揚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他腦海裡的一切被化為具象,在這個下午被彆人牽引著,像是提前透支一樣實現。但是他知道,解夕朝說的都是對的。
他是他的靈魂伴侶,是他的知音。早在他寫出那樣的歌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受靈感驅使、去往心靈的遠方的人。
解夕朝知道他在想什麼,知道他每一個荒誕又奇妙的想法。他不用再摸索,不用再磕磕絆絆地在黑暗中行走,解夕朝帶著他,鋪展開他腦海中所有靈光一現的劇情,然後——
到達一個空無一人的死胡同。
-
梧桐樹下,宣揚眨了眨乾澀的眼睛。
天已經黑了。
他們走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沒有吃飯,沒有喝水。解夕朝陪著他,從他最初想要加的劇情點鋪開,一直走到劇情的終點。
然後,宣揚終於發現。
他錯了。
他要加的劇情,會毀掉他最初定下的人設,更會毀掉後續的一切走向。
除非他要寫一個新的故事,一個新的,不叫《陶言的夏天》的故事。要不然,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的選擇。
他站在梧桐樹下,滿麵羞慚。
解夕朝陪了他那麼久。
他整個人都陷入了後悔和自責中,他動了動唇,想說“對不起”。
但是解夕朝先他一步開了口。
他笑著說:“今天是滿月啊。”
宣揚跟著他一起,抬起了頭,看到了天上掛著的那輪圓月。
然後,他聽到了他讓他刻骨銘心了一輩子的一段話。
而這,也是宣揚這個名字走上國內、乃至國際最萬眾矚目的領獎台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也是第一句、來自於親人之外的誇讚。
“宣導。”解夕朝說,“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導演。我希望你的天賦被所有人看見。而不是隻有我和月亮知道。”
他頓了頓,“我知道改變很難,也很痛苦。但是……就差一點了。”
“哪怕是為了今天。為了陪著你一點點嘗試
過的我。”他說,“我們試一下,好嗎?⑴[]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試一下——
打破固有的囚籠,拋棄慣性的思維。
試一下……
拔掉那個瓶塞。
不。
不止是拔掉,要摔碎它。
摔碎它。
讓靈感像水一樣溢出來,淹沒這個貧瘠無趣的世界。
然後——
給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打上屬於自己的標簽。
已經經曆過低穀。
再差,又能怎麼樣呢?
*
誰也不知道那一天,宣揚和解夕朝經曆了什麼。
但自那一天之後,《陶言的劇組》所有人都發現,他們的導演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固執己見。
不再異想天開。
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但眼神卻越來越堅定。偶有拿不準的地方,不用投資人再喊哢,他自己就會主動找上對方,然後兩個人窩在小樓裡聊上半個小時。
於是,一切照常,或者出現一切細微的變動。
八集,一個月。
一切都按照拍攝的流程快速地推進。
最後殺青的三個演員依舊是季彥、莊因因和解夕朝。
當天晚上,他們叫了幾份外賣,平日裡最溫柔矜持的莊因因都喝啤酒上了頭,和葉雨微在院子裡激情討論最近新嗑的CP。
而燒烤攤的角落,解夕朝依然眼神清明。
身體原因,他不喝酒不抽煙。
於是在這個時候,他得以和同樣因為胃的問題而戒酒的杜威一起騰出手照顧幾個醉鬼。
這天夜裡沒有星星。
和杜威一起,把所有人都扶回房間之後。
兩人站在了走廊裡。
良久的靜寂之後,杜威笑了笑:“解老師,你預測一下,我們的劇成績會怎麼樣?”
雖然是問話,但是他的聲音裡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解夕朝也笑了。
“其實我是個很勢利的人。”他說。
杜威神情微頓。
然後,他聽到解夕朝說完了後半句:“所以,我從不會浪費時間,去演一部會撲的劇。”
他看著杜威,眨了眨眼睛:“哪怕導演是個小可愛也不行。”
杜威哈哈大笑。
他的身後,宣揚無知無覺,睡得四仰八叉。
小橘貓蹲在他的肚子上,以同款姿勢微微打著鼾,經過一個月的義務勞動,它又胖了兩斤。
兩天後,《陶言的夏天》正式殺青。
整個劇組開始投入剪輯、報送等一係列常規流程。
兩個月後,所有手續處理完畢。
當天晚上,《陶言的夏天》官宣定檔。
整個互聯網沉寂了許久,像是被這一則消息重新喚醒。無數人質疑,無數人訝異,群魔亂舞間,解夕朝的團隊和劇組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宣傳。
就這樣,時間一直到了《陶言的夏天》第一集播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