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磚房浸透了歲月的痕跡,斑駁複古,處處可見誇張豔麗的塗鴉,街道人頭攢動,來往著各色人種。
街邊店鋪林立,櫥窗裡五彩斑斕:玩具、首飾、餐具茶杯、唱片店、朋克風服裝店,甚至有來自義烏批發市場的各類小玩意兒小擺件。
買了兩杯奶茶,手牽手邊喝邊逛。
很多其實都是不值錢甚至不知道來曆的東西,但逛起來其樂無窮。
方慈喜歡漂亮的餐具,在攤位邊看了好久,選出來兩個霧藍色的咖啡杯,那顏色很妙,有著小時候在南方見過的下雨前後的朦朧質感。
臨近傍晚,兩人在裡麵一家小有名氣的中餐館用餐。
海南雞飯和叉燒飯都非常美味,方慈的南方胃得到了滿足。
聞之宴坐在她對麵,拿筷子給她剔掉肥肉,夾起來喂到她嘴邊。
方慈張唇包住,美味在口腔內爆開,她眼睛彎彎。
她的喜悅,如有形之物,也在他的心臟內蔓延開來。
夜幕降臨,不期然落了雨。
方慈正想著哪裡能買雨傘時,一轉頭,卻
見聞之宴手裡已經多了把大黑傘,砰地一聲將傘布撐起,舉到她頭頂。
“……哪兒來的傘?”
聞之宴略一停頓,淡淡地說,“保鏢帶的。”
方慈更吃驚,“一直跟著我們?”
他淡笑了聲,“嗯,這兒不安全。”
入了夜更是如此。
雖然同在京市的圈子,但方慈總隱隱覺得,其實聞之宴一直在遷就她的生活方式。
畢竟,聞家跟其他人家都不在一個層麵。
也許,偶爾她也應該沉到他以前習慣的日常生活裡去看一看。
並肩走到運河橋上,方慈轉頭跟他提議,“……你要不要抽空,帶我去出一次差?”
“當然好。”
聞之宴叼著根兒煙,拇指頂開打火機翻蓋,攏手點燃,抽一口,眯眼看她。
在倫敦十一月的夜雨中,他的方慈笑意盈盈仰臉望著他。
他夾著煙的手抬起來,蹭一蹭她臉頰。
雨聲和人聲都像是無意義的白噪音。
聞之宴長腿稍往前邁一步,帶著長大衣衣角微微一蕩,他捏著她下巴,垂頸吻一吻她額頭。
與此同時,不遠處一直拿著相機的某位“保鏢”,飛速摁下了快門。
這位“攝影師”是管家爺爺特意安插進來的,在蜜月行之後,會將這些珍貴的照片做成影集送給這對新婚夫妻。
-
第二天,11月9號。
睡到自然醒,他們一起去逛了方慈以前讀本科和碩士的皇家學院。
中午回肯辛頓聞家宅邸用了午餐,下午去攝政公園逛了逛。
倫敦的秋最是美。
攝政公園秋意濃,銀杏、梧桐、紅楓,一團團各種層次的黃葉紅葉,懸在樹梢,鋪在路麵,美得不可方物,蕭瑟但不淒涼,隻有濃濃的溫柔和雋永意味。
晚上六點鐘,他們擠進了攝政街。
這天晚上六點半,即將迎來天使燈的點亮儀式。
意味著聖誕節也臨近了。
路口建築上懸著大屏幕,人群熙攘,所有人都舉著手機,等待那倒數時刻。
站在人群裡,像是身處在某個適合午後喝著伯爵紅茶觀看的電影之中,極溫馨。
方慈被聞之宴圈在臂彎裡,周圍一圈全是聞家的保鏢,嚴嚴實實把倆人擋住。
以前留學時跟方念念一起來過,那時她從沒興致參與倒數,今天不同,她摟著聞之宴的脖子,偏頭仰臉望著天使燈,跟著洶湧的人群一起喊:
三、二、一!
無垠的夜幕之下,天使燈徐徐點亮,巨大的天使翅膀一閃一閃,煙花也同時升空炸開。
人群爆發歡呼,這一切都讓人眼眶發熱。
方慈轉回頭迎上他的吻,而後把臉埋進他溫暖的頸窩。
情緒不期然來襲,她感覺到聞之宴在耳邊低聲說,“babe,我愛你。”
他收緊了臂彎,
“我好愛你。”
她說,“叫我的名字。”
聞之宴依言聽從,嗓音啞了幾分,“方慈。”
他的臂彎更緊,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她的名字也像她這個人,眼裡有慈悲有善良,即便從小在方家過得不好,但她對曲映秋和方念念都無可指摘,性格又方方正正有棱角,一直是個不服輸的性子,甚至在重遇他之前,都學不會掉眼淚,這偶爾的脆弱,也隻在他麵前展現。
他何德何能,能將當初在宴會庭院裡偶然一瞥便難以忘懷的她,實實在在地圈在臂彎、壓在身下,並且永生永世不再分開。她還給了他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她心底深處的所有真實情緒和感情。
攝政街人潮洶湧往來。
站在街邊,被一圈保鏢護著,聞之宴緊緊抱著她,蠻橫霸道地逼她發誓,“下輩子也等著我去找你,不許跟彆人在一起。”
方慈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我是唯物主義者。”
“馬上發誓,”他不依不饒,“方慈。”
“……好,我發誓,下輩子也等著你來找我。”
當晚,在小公寓那張吱嘎作響的單人床上,他又強迫她講一些難以啟齒的話。
他喘著,視線膠著在她身上,又附耳用低嗓磨著。
-
蜜月之行第二站在瑞士龍疆。
蜿蜒巍峨的山脈環抱著這座小鎮,深秋時節,層林儘染色彩豐富,黃的葉綠的草,一望無際一直延伸到視線儘頭。
低矮的小屋零星點綴其中,寬闊的湖泊靜靜鑲嵌在地麵,澄澈的水像翡翠。空氣清新淩冽,一切是那麼乾淨純粹,像童話裡才有的地方。
11月份是旅遊淡季,小鎮裡遊客不多。
湖泊邊兒上就是那道著名的網紅打卡彎道,除此之外,沒什麼景點,但他們兩人在那裡住到了12月初。
這個決定非常臨時,導致原本做好的一些計劃全部被延後。
但也因此,他們等到了第一場雪。
大雪漫天飄揚。
永無止儘地落著,像是要下到世界儘頭地球毀滅。
從獨立的度假木屋窗戶往外望,天地間一片純白,美得驚心動魄,心靈都被滌蕩。
屋內壁爐熊熊燃著。
聞之宴坐在窗邊,偏頭看窗外,手邊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紅茶。
室內暖氣足,他單穿著件黑色半高領毛衣,袖子卷上去一點,露出腕骨和手鏈,隨著他轉頭的動作,耳朵上那枚耳骨釘間或映到窗外的雪,閃出微光。
流暢鋒利的下頜線被那黑色毛衣襯著,線條賞心悅目。
他在這遠離世俗的小鎮待了大半個月,這實在太任性,畢竟整個聞氏集團,包括旗下兩位數的上市公司都仰仗他做決策。
為此,他小叔也打過幾通電話來催促,甚至陶寅駿也問過他好幾次。
但沒辦法,他要在這裡與方慈看初雪。
就是苦了關睿,
往返數趟,送文件、傳達消息,還要替他去出差,忙得腳不沾地。
方慈披著毯子坐到他懷裡,說,“我之前問過爺爺,爺爺說你小時候喜歡滑雪,現在正是滑雪季,要去玩麼。”
聞之宴攏手點支煙,無奈似的,“得明年了。”
今年冬天肯定不行了,擠壓了一堆公務,回去有的他忙。
他臂彎罩著她,眯眼望望窗外,又垂眸看看她。
這忙裡偷閒的寧靜甜蜜日子,他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在感受。
兩人靜了好一會兒,他指間的煙慢慢燃著,一縷青白煙霧升騰。
方慈突然輕輕叫他一聲,“聞之宴。”
他嗯一聲,輕笑一下,慢悠悠地拖著嗓子,“不能直接叫老公?”
方慈似是斟酌許久,問出口,“……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啊?”
聞之宴身形一頓,虛眯了眼眸看她,“突然問?”
她點頭,“你認真想想呢。”
他真的認真想了,可還是沒有個輪廓。
他指腹摩挲著煙蒂,“……我其實一直不喜歡小孩兒,挺煩的,又吵又鬨……”目光停在她臉上,深深凝著,唇角不自覺地就上揚了,聲線低磁又溫柔,“但如果是你生的,我們的孩子,那怎麼都好。”
方慈聽著聽著,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笑了出來,說,“我怎麼覺得,如果是女兒,你會老是把她惹哭,如果是兒子,你們父子倆會互相罵對方是狗。”
聞之宴也被她這想象給惹笑了,喉結震著,他捏了捏她大腿,笑意還未退,輕搖頭慢條斯理地,“如果是女兒,估計也是她欺負我吧。”
“真的麼?”
方慈不信。
“嘴皮子肯定厲害,像你,我吵不過。”
方慈想一想,“……如果性格像你,那麼霸道的話,也許更難養了。”
“不難養,”他笑說,“你不是最會對付我了麼,一個小團子,更不在話下。”
“我可能舍不得對付她。”
聞之宴看著她的眼眸,那麼清透,比龍疆的湖水還要澄澈。
他吻一吻她眼睛,鼻尖抵著她鼻尖,難得正經幾分,“這麼一想,萬一是個女兒,長跟你一樣的眼睛,她如果拿這眼睛瞪我的話,我可能真沒轍。”
也就正經到這兒,因為呼吸交纏,他眸色明顯變了,又補了句,“誰讓你這麼漂亮,看見你我就。”
方慈伸手捂他的嘴。
聞之宴一雙漆黑深邃的眼半眯著看她,眸底帶著不加掩飾的侵占欲。
被這麼盯著,她耳根已經開始發燙,嘴裡卻還頂著他,“你怎麼總是想著這些事。”
聞之宴抓住她手腕拉下來,也沒鬆開就這麼用指腹摩挲著,理所當然的口吻,“度蜜月,要不然還能做什麼。”
“窗外下著初雪,屋裡就我們倆,”他還在加碼,“你告訴我,適合乾點什麼?”
“誰管你。”
方慈
立刻手腳並用往沙發另一頭爬。
聞之宴也沒攔,一幅穩操勝券的樣子,穩穩當當坐在原位看著她,“這小木屋就這麼點兒大,你能跑到哪兒去?”
方慈在沙發另一頭角落裡坐穩了,拿過木桌上的紅酒抿了一口,又抬腕看看表,“距離上一次才兩個小時,你做個人吧聞之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聞之宴甚至點了根兒煙,單臂搭著沙發脊背,好整以暇地上下看她一番,“誰讓你滋味這麼好。”
方慈臉蛋兒一熱,彆過頭去不看他。
他慢悠悠地,笑了聲,問,“你知道自己什麼味道嗎?”
方慈覺得他這話簡直算得上胡攪蠻纏了,因為他們倆都知道她知道,他給她嘗過。
方慈回過頭來瞪他一眼,又不願意服輸,極力克製著臉蛋兒的溫度說,“知道。”
“是嗎?但是我忘了,”他一本正經,“現在想再——”
話沒能說完,方慈幾乎冒著煙兒撲過來捂他的嘴。
聞之宴雙臂張開,靜等著她撞進來,笑出聲,“真是不禁逗。”
真的太壞了。
方慈恨恨地咬他喉結,“我現在覺得,我罵你是狗,都是你活該。”
他一條胳膊還搭在沙發脊背上,指間的煙靜靜燃,他道,“不是活該,”頓了頓,聲線纏繞上幾分繾綣,“……是幸運。”
他總是這樣,甜言蜜語張口就來。
方慈還是被擊中了,心裡一軟。
聞之宴抬手拂開她頰邊幾縷碎發,“不躲了?”
方慈用行動回答,仰臉湊上去親吻他。
聞之宴掌心扶著她側臉,偏過頭將她壓到懷裡。
她心想:
不止是他的幸運,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自那夜初遇的初次對視,兩人的宿命之線便迅速拉緊糾纏擰在一起。
他們密不可分。
他隻為她低頭。
她隻為他折腰。
聞之宴與方慈是天生一對。
——《吻刺》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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