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太子嬪 薑久久 15125 字 6個月前

“沒、沒了。”

昭蘅心裡一個咯噔,向來伶俐的嘴,也結巴了一下,一雙瀲灩秋水眸瑩瑩泛光,含著訝然。

她心裡突然生出一絲慌亂,略顯不安地低著頭看著海棠花枝的鞋麵。真是奇怪,之前決定跟他一起住的時候也沒這麼激烈的心理活動。

現在怎麼扭扭捏捏。

李文簡打量著昭蘅的臉,她眼睛像是鋪了一池繁星的春水,努力地壓下驚訝,訝色還是從眸光裡淌出。

昭蘅有些尷尬地問:“會不會打擾到殿下?”

“不會。”李文簡含笑望向昭蘅,道:“總要習慣的。”

昭蘅若有所思,是啊,殿下遲早要立妃的,到時候總不能撇下太子妃一個人睡。

再抬起眸子時,她的目光就鎮定下來了,她起身往李文簡跟前走:“我就是怕打擾……”

昭蘅話還沒說完,因為被李文簡忽然打橫抱起,怔在那裡,後半句忘了說。她愣愣望著李文簡,手下意識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腳不好就不要隨意走動,小心把傷口踩裂。”李文簡抱著昭蘅走向寢殿,輕輕將她放在貴妃榻上。他沒立刻起身,蹲在昭蘅麵前,輕輕脫去她的鞋襪,看了看腳板上的傷口,低聲說:“又滲血了。”

昭蘅意外地看著他解紗布的結,急忙俯身去按他的手,她小聲說:“殿下,讓蓮舟來吧。”

李文簡瞥了眼她按在手上纖細的手指,輕輕吹了吹,酥酥麻麻的觸感在指尖漾開:“我不行嗎?”

昭蘅低下頭,烏青的頭發垂下,擋了大半的臉,雪白的小臉在發絲襯托下鍍了一層柔光:“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李文簡輕笑,從容地問道。

昭蘅沉默了一息,才認真道:“您是殿下,是萬金之軀……我……”

“我和你有什麼不一樣嗎?不也是一雙手一雙腳?”李文簡抬起頭,目光柔和地看著他:“如果是你的父母,你的奶奶,你的長輩們給你上藥,你會覺得不合適嗎?”

“不會。”昭蘅細細琢磨著李文簡這話,輕聲回答:“他們是我的親人,所以沒有……”

話一出口,昭蘅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有些後悔這麼說。

李文簡笑笑,道:“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所以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接受他們的好,對嗎?”

昭蘅靜靜地垂著頭,沒有說話,額前一綹長發垂了下來,在兩人眼前輕輕晃悠,她抬手用小指輕輕勾著發絲彆在耳後。

“昭蘅,你有沒有想過,在成為太子之前,我也是個普通人。”李文簡語氣隨意地說:“我也有父母親人,也會在阿翁跟前儘孝,服侍他用膳洗腳。”

昭蘅心想,為老公爺儘孝和給她上藥完全是兩碼事。畢竟身份懸殊,她也不敢跟老公爺相提並論。

“在你心裡從未將我當成過親人,故而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李文簡忽然捏了捏她的腳踝:“對嗎?”

“啊?”昭蘅懷疑自己聽錯了。

天底下誰有這個膽子把自己當做殿下的親人?

李文簡忽然傾身靠過來,昭蘅微怔之後,後知後覺他用指腹揉開了她微蹙的眉心,道:“昭蘅,你應該習慣,習慣我們是彼此的親人。放在尋常百姓家,我們也是親人。”

昭蘅愣愣地望著麵前的李文簡,琢磨了片刻,她想說,她的身份在尋常百姓家裡也算是妾,妾如牛馬,通買賣,是主人的資產,不是親人。

可是看著李文簡,她的話縈繞在舌尖,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種話說出來,於他而言,是侮辱。

儘管他是整個王朝的繼承人,未來的天下之主,但他不曾輕賤過任何一個地位低下的人,不管是她,或是普通的灑掃宮婢,他始終用謙和包容的心來對待。

他的大愛猶如澤輝鋪灑到廣袤土地上的一草一木。

她不該,也不能用這樣的話去刺痛他。

過了許久,她抬手勾起耳邊的碎發,向他溫柔地笑了下,手指輕動,慢慢從他手背挪開。

李文簡這才解開她沾血的紗布,重新上了藥粉包紮好。直起身前,甚至順手幫她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皺。

“好了。”李文簡將她抱回床上,拉下勾在床頭的帳幔:“你現在是睡覺還是看會兒書?”

“殿下還不睡嗎?”昭蘅撐起身子往床頭坐了坐,仰頭問他。

李文簡手握著輕柔的帳幔,心裡突然有些茫然,他忽然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

他沒想過要和昭蘅發生些什麼事,床笫之間,在於心意想通彼此交融,若隻是為了紓解人欲,他大可冊封十個八個美人,夜夜荒唐。

可他又解釋不清楚為何非要把她留在承明殿……

大概是不滿小八的措辭。

他想。

話出口時不由心,出口之後又收不回。

隻好先這樣了。

“還有幾個公文沒批完,你困了就先睡。”李文簡將蚊帳拉攏,掖實,溫聲說道。

*

過了三四天,她的腳才完全結痂,不過踩在地上還是有點疼。昭蘅交代蓮舟準備好去萬獸園的十五,就跟她一起去萬獸園。

這是她最後一次來試準備的迷藥,距離和阿箬真的十五日之期越來越近,若是迷藥再製不成功,她就要專心另一條路。

夏日裡的萬獸園味道不是很好聞,來逛園子的人不多,昭蘅駕輕就熟地喂食各種小動物。剛將食盒裡的東西喂完,一轉身看到越梨手裡拎著一桶新鮮的青草遙遙走來。

越梨遠遠地看到她們,卻沒有打招呼,低著頭繼續往前走,到了道路另一頭的兔籠旁,她放下木桶,掏出鑰匙打開籠子,抓了一把青草丟進去。

蓮舟努了努嘴,不悅道:“主子幫了她,她一點都不感激,那態度就跟咱們欠她的一樣。”

昭蘅轉過臉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人天生寡言沉默,況且她曾經過那麼大的變故,傷了臉失了聲,有些孤僻再所難免。

她又沒求自己幫她,當然不能要求她對自己感恩戴德。

“走吧。”昭蘅牽著蓮舟的手,走過去觀察剛才喂食的猴子。

經過越梨身旁的時候,一隻手忽然拉住了昭蘅。

她低頭,看著越梨帶有青草碎末的手,然後抬眸看向她的臉。她是用上好的那半張臉對著自己的,肌膚瑩白若雪,在晨曦裡閃著瑩潤的光芒。

昭蘅問:“乾什麼?”越梨鬆開她的手腕,從腰帶內摸出一個油紙包塞入她掌心。昭蘅攤開手掌,看著掌心中小小的油紙包,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越梨低聲拎起放在地上的桶,許久不曾說話,一開口,聲音卻是和完好那張臉相匹配的動聽:“蒙汗藥,迷野獸用一指甲蓋,迷人隻需要半指甲蓋。”

蓮舟愕然:“你、你不是嗓子壞了嗎?”

話音剛落下,又悚然色變,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

“你們走吧。”越梨望了昭蘅一眼,麵無表情地說:“放過萬獸園的動物,它們最近都被你們折磨得沒精打采了。”

說完,她提著裝滿青草的木桶,也不與她們彆過,側過身子就徑直走遠了。昭蘅從霞光萬丈的園子望出去,目送她纖細挺拔的聲音逐漸走遠消失於曦光之中。

“主子,這到底怎麼回事?”蓮舟咋舌。

啞了多年的馴獸女竟然會說話。

昭蘅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又垂眸看了眼掌中的油紙包,拉著蓮舟匆匆離開萬獸園。

*

從萬獸園回來的路上經過林安池,池中蓮花開得如火如荼,鋪滿整個池中,放眼望去接到了天邊。

“主子,我們摘一把蓮花回去放屋子裡。”蓮舟提議。

昭蘅看到湖裡鮮妍的花也有些動心,便站在一旁等打理蓮池的人靠岸。

正等著時,一群女子往這邊過來。昭蘅看了一眼,為首的正是之前在宮道上堵過她的王若虞。

王若虞今日入宮給皇後請安,卻得知娘娘身體抱恙,不便見人,於是邀著謝亭歡一群人來遊湖。王若虞的父親最近剛剛升任中書令,她成了一眾貴女中炙手可熱的人物,最近正風光得很。

昭蘅見她們來者不善,不想生事,提步就要走。

王若虞趕緊迎上去,擋在路上,對昭蘅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說今天怎麼入宮連娘娘的麵都沒見到呢,原來是衝撞了掃把星。”

昭蘅不明白英明聰慧的中書令怎麼會教養出這麼愚蠢的女兒,看她的眼神仿佛看傻子。

“麻煩王姑娘讓讓,我要回去了。”

“回去?你回哪裡去?”王若虞嗤笑:“回你的浣衣處嗎?還是回你鳥不拉屎的家?”

昭蘅再開口:“姑娘讓一讓。”

見王若虞沒有沒有讓開的意思,昭蘅撥開她的肩膀,擠出一條路,徑直走了過去。

王若虞氣急,衝著她的背影出言不遜:“你個掃把星,自從殿下把她帶回來,宮裡就沒有太平過,先是殿下受傷,然後六皇子差點失蹤,現在老天都看不過去了,天降雷劈,把你的寢殿燒了!像你這種命硬的人,專克父母親友,殿下居然還將你留在東宮。”

昭蘅的腳步一頓。

“掃把星,沙子永遠也不會發光,麻雀也變不成鳳凰。”王若虞看著她的身影不屑道。

不遠處的觀瀾亭中,皇帝負手而立,聽著池邊小女子的話,眉頭微不可查地擰了起來。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說得出這麼惡毒傷人的話,皺眉喚道:“行雲。”

行雲嬤嬤立時上前。

皇帝的吩咐還沒有出口,就看到昭蘅又轉了過來。夕陽暮色裡,她麵容貞靜,臉上平靜得連一絲兒怒意都沒有,怪不得小八總是稱讚她溫柔。

也確實太溫柔了,被人欺負到頭上,仍是這麼溫順。

“這溫柔也過頭了,王家那小姑娘就差騎到她頭上。”皇帝扭頭對身旁的皇後說。

皇後也皺了皺眉,她不摻和東宮關上門那點事,對昭蘅的認知也局限在李南棲對她的誇讚,也不知她的性子竟然這麼軟。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王若虞挑眉:“聽說你把所有親人都克死了,現在又來宮裡克殿下。殿下就該早早地把你趕出宮才是。”

昭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王若虞說了什麼。近距離看著王若虞這張驕矜的臉,她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響,在場的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王若虞臉被打得重重一偏,保持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怒瞪著昭蘅,不敢置信:“你竟然打我?”

金尊玉貴長這麼大,父親都不曾碰過她一根手指頭,這個賤婢居然打她!

她說自己克死了阿爹阿娘和祖母?

昭蘅徹底反應過來,她怎麼可以這麼說!抬起手,在她驚愕的臉上又重重落下一巴掌。

接連挨了重重的兩巴掌,王若虞的眼淚登時奔湧而出,衝上去就要和她廝打在一起:“掃把星!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你家難道不是被你克得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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