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2 / 2)

太子嬪 薑久久 15125 字 7個月前

觀瀾亭內的皇帝也被這乾淨利落的兩巴掌驚住了,側過臉不解地問皇後:“這叫溫柔?”

皇後微鬆了口氣,捋了捋裙擺再次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盞,翹指捏起杯蓋輕輕撇了撇杯上浮沫,緩聲說:“你的好兒子和乖女兒說的。”

“王姑娘,殿下是陛下親封的儲君,他福澤綿延,有紫薇帝星庇佑,什麼樣的陰濁晦氣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魑魅魍魎見了他都得讓道。你將宮裡出的事歸咎於我,是想說殿下的紫微帝星竟連區區命硬之人都克製不住嗎?”昭蘅看著王若虞淚流滿麵的嘴臉,忽然冷靜了下來。

“上次王姑娘說殿下是商紂周幽之流時,我便提醒過姑娘,一定要慎言。姑娘怎麼就聽不進去呢?”昭蘅語速緩慢,一字一句針一樣紮入王若虞心裡:“這兩巴掌就當是我替殿下和令尊大人管教姑娘了。”

王若虞撲騰上去要打她。

她身後的幾個貴女裝模作樣地去拉她,看似拉架,實則又推又搡,巴不得事情鬨大些好看熱鬨。

蓮舟擋在昭蘅麵前,拚命地將那些人推開。

“蓮舟。”昭蘅心如靜潭,波瀾不驚地掃了王若虞一眼,道:“放開,讓她們過來。我的臉就是殿下的臉,殿下的臉就是陛下的臉,我看她們有幾個腦袋,敢對殿下、陛下不敬。”

蓮舟愣愣地應了下,卻暫時沒有行動,定定望向昭蘅。

昭蘅點了點頭。

王若虞被憤怒衝昏了頭,當即就要衝到昭蘅麵前去。她要抓花她的臉,撕碎她的嘴!

“昭訓。”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喚。

昭蘅轉過去,見是皇後身邊的行雲嬤嬤匆匆走了過來,她徑直走到昭蘅身側,抖了抖臂彎裡搭著的披風,親自給昭蘅披上:“娘娘說昭訓站在池邊,怕您吹了池風頭疼,讓老奴給您送了件披風過來。”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住了。行雲嬤嬤是皇後的奶娘,帝後都極其敬重她,就連殿下見了都得禮讓三分。

昭蘅往觀瀾亭的方向望去,隻看到皇後攙扶著皇帝走下亭子的身影。她扯了扯身上的披風,掌心摩挲著柔軟輕盈的料子,黑白分明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多謝娘娘。”昭蘅微微屈膝。

行雲嬤嬤頷首,含笑離開。

謝亭歡盯著昭蘅身上繡著金鳳的鬥篷,這件披風明顯是皇後的,她頓時恨得銀牙咬碎,皇後這是在為她撐腰嗎?不可思議地抬眸看向昭蘅。憑什麼她運氣這麼好?

采蓮人的船靠了岸,給昭蘅遞上一把。她接過,將花抱入懷中,看向她們幾人:“你們知道珍珠是什麼變的嗎?”

在她們或錯愕,或憤恨,或疑惑的目光裡,昭蘅說:“一粒沙子落入蚌殼裡,經由蚌□□長的打磨,然後變成璀璨的珍珠。我適不適合留在皇宮,輪不到你們一群連宮門都進不了的人來置喙。你們什麼時候入了東宮的門,再來跟我說配與不配。”

昭蘅抱著荷花,從她們當中擠出一條路。

謝亭歡站在池邊,看著她從身旁經過,眼中嫉火焚燒,見她離池邊很近,腦門一熱,竟然趁亂伸手搡了身前的人一把。

那人往前猛撲,徑直朝昭蘅撲過去。

謝亭歡唇角漾起笑意,就算王若虞沒吵贏,把她推進水裡下下麵子也好。

她正得意時,卻不料昭蘅身子倏而一側,錯過撲來的人影,就勢順著她的肩膀往前一推,那人冷不丁朝湖裡栽去,驚慌之下,拚命去抓身旁的人。

一個帶一個,下餃子一樣滑向池裡。

昭蘅瞥了她們一眼,抱著花走遠了。

蓮舟覺得好生解氣,鼻子朝天冷哼了聲,開心地快要跑起來了。看著她們狼狽地在水中撲騰掙紮,采蓮人紛紛乘船下池撈人,她小跑著去追遠去的昭蘅。

*

昭蘅晌午還在睡午覺的時候,林安池發生的事情已經在宮中傳開了。

“王若虞真這麼魯莽?”葉朝陽恍惚了一下,問身旁的秦瑤文。

秦瑤文點點頭,暗自慶幸幸好今天王若虞邀她一起入宮的時候她拒絕了:“是啊,聽說王夫人進宮接人的時候,臉色可難看了,到府門前下車,王若虞身上還在滴水,狼狽得跟個水鬼一樣。”

兩人正說著話,葉向陽的夫人劉氏送糕點進來。

“嫂嫂不是在給兄長準備入宮的車馬?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葉朝陽看到劉氏,有點奇怪。要知道她哥哥最謹小慎微,平常入宮麵見殿下早早就去了,生怕出丁點岔子。

“不去了。”劉氏擺擺手說:“聽說殿下今天下午忽然召了中書令王大人、戶部侍郎陳大人……還有幾個大人去明光殿,一直到這會兒都沒散,宮裡臨時通知你兄長他們不必去了。”

葉朝陽和秦瑤文對視了一眼。

*

“阿蘅姐姐。”李南棲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廊外飄來。

昭蘅一下子坐起來,迎到門口去。她手裡舉著做記錄的本子,甜甜地說:“今天先生講的東西可多了!你要不要我講給你聽。”

昭蘅給她在書案旁搬了隻小杌子:“好呀。”

李南棲果真坐下,一句一句地教昭蘅念文章。她以為自己能把新學的字詞都記下來,可念了兩句就忘了新學的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手點著書上的批注仔細辨認。

昭蘅低頭笑了笑,輕輕捏著她的小臉蛋:“不會的先留著,等皇兄回來了,咱們問他。”

“可是皇兄今天很晚才會回來呀。”

“你怎麼知道。”昭蘅詫異地問。

李南棲抓了一塊書案上的香瓜,一邊啃一邊吐字不清地說:“我回來的路上碰到他,他去明光殿啦。”

這個季節的香瓜汁水充足,一口咬下去,汁液就從她的唇角溢了出來。

“他去明光殿做什麼?”昭蘅拿帕子擦了擦李南棲嘴角的瓜汁。

明光殿是皇子們進學的地方,他早就不用去了。

“他說去上課。”李南棲道:“叫了好幾個先生呢。”

李南棲的話音剛落,蓮舟快步進來通稟:“主子,安嬪娘娘帶著謝家姑娘來了。”

昭蘅眉心微蹙,大抵能猜到她們為何而來。

待安嬪和謝亭歡一進來,昭蘅便立刻起身請她們入座。安嬪理了理裙擺在昭蘅身旁坐下,謝亭歡卻不坐。

“我是來給昭訓道歉的。”謝亭歡咬了咬唇,朝她微微福身:“今天上午在林安池,昭訓被王若虞逞口舌之快,我不該恍若不聞。您是太子昭訓,於公於私,我都不該置身事外,漠視王若虞對您的羞辱。還請昭訓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

昭蘅微怔,她可沒有置身事外,一群貴女落水少不了她的功勞。

她麵上帶著淺笑,柔聲道:“出口傷人的不是你,出手傷人的更不是你,我跟你計較什麼呢?”

謝亭歡一愣,她是不是知道什麼了?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她當時隻是趁亂推了花楹一把,她根本不可能發現。

昭蘅笑道,指著盤子裡的香瓜道:“來的路上熱著了吧,吃塊瓜解解渴。”

謝亭歡梗著脖子,一句“我不吃”還沒出口,對上小姑姑審視的目光,她坐下來悶頭吃瓜。安嬪對昭蘅道:“我和她爹從小就過的苦日子,所以對她就格外寵愛了些,誰知道竟把她養成這樣的性子。”

長長歎了一息。

她是宮中公認的識大體、明事理,一雙孩兒由她教導得出類拔萃。

謝亭歡到底是十來歲了才送到她身邊,木已成型,養成的壞習慣沒那麼好扭轉了。

昭蘅沒有接話,岔開話題又跟她寒暄了幾句。

安嬪便帶著謝亭歡離開東宮,經過明光殿的時候,安嬪臉色沉鬱到了極致,終於忍不住怒火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跟王若虞她們幾個混在一起。現在好了,你爹一把年紀被你害得被抓去明光殿上品行課!謝家滿門的臉都讓你給丟儘了。”

謝亭歡聳了聳肩,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鬨這麼大,隻是普通的後宮紛爭,殿下竟然會傳召她們的父親入宮,進了承光殿三四個時辰了還沒出來,也不知道裡頭是什麼情況。

“收拾收拾東西,等會兒讓你爹把你領回家去。”安嬪甩了甩衣袖,慍怒道。

謝亭歡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姑姑,您不管我了嗎?”

“教你的道理,你一句也聽不進去;給你指了七八個夫婿,你一個都看不上,既然如此,你自己出宮尋路子去,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沒那麼能力教導好你,再將你留在宮中也是耽誤了你的大好芳華。”

安嬪拂袖而去。

*

李文簡果然很晚都沒有回來。

昭蘅獨自在書房寫完了今天的字,看到月上中天,她起身回到寢殿。臨睡前她從床下拿出早上越梨給她的油紙包。

吃過晌午飯後,她和蓮舟找了幾隻貓兒試了一下。貓兒吃了加藥的羊乳,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暈了。她們守著貓兒,過了一個多時辰,它們又醒了過來,生龍活虎什麼事兒都沒有。

的確是迷藥,但她不確定對人的效用的怎麼樣。

她讓蓮舟給她倒了一杯水進來,用小拇指挑了半指甲蓋劑量的粉末倒入水中。

剛兌好水,李文簡的腳步聲從廊外傳來。

昭蘅放下杯盞,起身迎了出去。

“殿下回來了?”昭蘅聲音裡夾雜了幾絲愉悅的氣息,走上前去接過他的外袍轉身搭在衣架上,又取出他的寢鞋提到他麵前:“小八說您今天去明光殿上課,可能要晚些回來,沒想到真這麼晚。今天是有先生入宮講課嗎?”

“沒有。”李文簡搖搖頭。

他今天不是去上課,而是去講課,召了林安池邊那些貴女的父親入宮,親自給他們講了一節德行課。

養不教,父之過。世人原本都是一塊璞玉,成才或是成廢料,都看為人父母的如何打磨。

父母管教不嚴,導致孩子走上歪道,自然該父母首當其衝品嘗惡果。那幾個人現下還在明光殿寫認錯書。

“那是什麼?”昭蘅歪過頭,笑著說道:“難道是殿下在給他們講經國之要?”

李文簡看著她無事發生的樣子,忽然有些莫名難受,期待著她能跟自己講一講池邊的事情,訴一訴苦也好,而不是將所有的事情都封在心上。

“也不是。”他反問昭蘅:“你呢?今天去了什麼地方?”

“我上午去了萬獸園,看到白孔雀開屏了。”昭蘅彎唇輕笑:“回來的時候經過林安池,看到有宮人在采花,就抱了一把回來。”

她指著窗下書案上敞口盆內漂浮著的蓮花,問:“殿下,好看嗎?”

蓮花浮在敞口盆內,就像生長在荷塘中,隨風浮動,在屏風上投下晃動的花影。

沉悶的情緒也緩解了幾分:“好看。”

昭蘅這一扭頭發現窗戶還緊緊關著,天氣日漸轉熱,晚上關窗有些悶,她走到窗邊,抬手推開窗戶,讓風吹進來,清風帶來清新涼爽,殿內一下涼快了不少。

“我也覺得好看。”昭蘅扭過頭,愕然看見李文簡坐在貴妃榻上,正端著她的茶杯喝水。

“彆喝。”昭蘅急忙阻止。

遲了,他劈頭蓋臉講了好幾個時辰,喉嚨都快冒煙,一口喝完了整整一杯水。聽到昭蘅的喝止,他抬眸看向她:“怎麼了?”

身子軟綿綿倒下。

昭蘅急忙跨步上前,輕輕抱住他下墜的身子。

他的頭頓時栽入一片柔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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