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2 / 2)

太子嬪 薑久久 29596 字 7個月前

魏湛見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詫異地撓了撓頭。

“戾帝現在肯定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阿爹阿娘圍攻京城,他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可是他們現在手裡的兵力不足以支持他們反撲,但北邊……”李文簡找了塊石頭坐下,用鐮刀在土地上草草劃了張地圖,“北邊梅州這裡,有寧將軍的大軍當著,西邊是失落的十八城,他不可能往這兩個方向走。唯獨這裡……”

他用鐮刀的刀尖指向南邊:“南邊士族根深錯節,他最有可能逃往江南。到時候他自然不敢走官道,最有可能的是翻過小嶺山,從這裡前往渡口,乘船南下……”

“小桃村!”魏湛的目光落在李文簡鐮刀所指的地方,那裡正是小嶺山下的小桃村。

李文簡點了點頭,上一世戾帝便是從這條道上前往渡口,夜裡行路驚動了村民。為防有人告密泄露行蹤,戾帝的隨從殺死了路上遇到的那幾個村民。

其中恰好有越梨父女倆,他們從山上打獵歸來,意外遇到戾帝逃命的隊伍,越老爹慘死刀下。越梨從此孑然一身,之後不久受召入宮。

“我在信中跟阿爹阿娘說了此事,但他們軍務繁忙,不一定會注意到。”李文簡看向魏湛,狀似無意地說:“你記得幫我提醒他們一聲。”

魏湛認真地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轉達到的。”

“嗯,我放心得很。”李文簡拍了拍他的肩膀。

*

昭蘅吃了李文簡帶回去的梨子,兩三天之後,身體差不多就好全了。到底是小孩子,身體底子很好。

李文簡和薛氏都鬆了口氣。

潁州的日子很充實,避難路上,安靜柳對孩子們的學業也抓得沒那麼緊,李文簡去學堂幾乎都帶上昭蘅。她聽著他們講治國平天下的道理,大多都半懂不懂。

早晚散學了,還要陪魏晚玉去水田裡看稻穀。明明最開始去種地隻是為了不寫功課,可種著種著,魏晚玉對種地真的著了迷。

潁州這邊有一種稻穀,穀苗很矮小,可稻穗卻碩果累累。潁州每年的稻米大多都是這種稻穀

所產,魏晚玉很好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幾乎天天都拉著昭蘅去田裡看水稻,還老纏著農人問東問西。

在得知這種水稻養活了絕大部分江南人的時候,魏晚玉往田裡跑得更勤了,秋天豐收的時候特意讓人買了幾把種子,說要帶回京城去種。

李奕承說京城太乾,種不了這種水稻。魏晚玉看到南方的田裡到處都是溝渠水車,又讓人把這些水車的樣式都繪了下來。

與北方逐鹿中原戰火不斷的形勢相比,潁州這裡還算平靜,隻不過遭到多年戰亂衝擊,此地治安極差,百姓四下離散,大多沃土良田荒蕪多年,城中更是時常有入戶劫殺的事情發生。人人對盜匪恨之入骨,恨不得生飲其血,往往又打又殺。

李文簡和李奕承一麵在城中組織了一批鄉勇維護治安,一麵告知百姓,可以在安氏領錢去種地,等豐收之後再償還;他們抓到盜賊、強盜並不一味打殺,反是出錢買農具和種子,支援他們種地,也等豐收了之後再償還。

亂世之人大多都是落草為寇,有口吃的誰願意去打家劫舍呢。起初大家還觀望著,及至後來,在安氏領到銀錢的人越來越多。荒廢已久的良田慢慢有了綠意。

漸漸的,安氏和李文簡在百姓之中,也慢慢有了一些口碑。

立秋後,秋雨一場接著一場。

天晴了,最近一段時間縈繞在山間飄散不去的白色雲霧隻剩下絲絲縷縷。昭蘅攤開手裡的紙,剛寫了幾個字,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書琅哥哥。”她扭過頭去,看到李文簡從晦暗的簷下走了進來。

他走到案旁坐下,順手拈了一塊糖放到她嘴邊,她順勢吃下,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漾開。

“給你。”李文簡從懷裡拿出個匣子遞給昭蘅。

她拿在手裡,匣子上還殘留著他溫暖的體溫,她眼睛微微眯了下,問他:“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李文簡的聲音猶如清泉般歡快。

昭蘅乖巧地撥開匣子的鎖扣,看到裡麵是一摞紙。一張一張掀開看,原來是很多的地契,有的是房子,有的是莊園,厚厚的一摞。

“給我的?”昭蘅目瞪口呆,不確定地問他。

李文簡點點頭:“嗯。”

“都是給我的?”昭蘅倒吸了口涼氣。

“今日是你的生辰。”李文簡帶著些許雀躍提醒她,“這些是給你的生辰禮物。”

昭蘅怔怔地望著手裡厚厚一摞,她雖然不知道地契究竟有多少錢,可這是大宅子呢,肯定很貴。半晌,才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為、為什麼?”

“你不是答應嫁給我嗎?”李文簡竟然有些難為情,抿了抿唇,臉紅了些許,低聲說:“這些是我的全部身家,以後都交由你保管。”

小姑娘十歲了,慢慢地會愛漂亮,喜歡好看的衣裳和首飾,想買好吃的糖。她不是個愛給人添麻煩的性格,也不會攤開手問著他要,但他總不能真的讓她捉襟見肘。

她低垂著眼睫不作聲,輕輕撓了撓頭,也有點

難為情。

“可是……這也太多了……”昭蘅清澈的眼眸裡仍舊淌滿震驚。

李文簡輕飄飄地說:“我們說好了要一生一世不分離,那我的錢當然該交給你保管。你可以拿它去買糖買珠花,買所有你喜歡的東西……”

“可是……”昭蘅盯著手裡的東西看了半晌,還是覺得不妥。

“怎麼?你要食言而肥嗎?”李文簡覷著她的神色,抿了一口茶。

“當然不是。”

“那你快把東西收好,以後你可要好好當家管著錢。”李文簡說,“要是丟了,我們就要一起餓肚子了。”

昭蘅重重點了點頭,把匣子放到枕頭底下,頓了頓,她神秘兮兮地貼近李文簡,輕聲問:“這些地契是不是很之前,值多少?”

李文簡“嗯”了一聲:“大概十萬金。”

十萬金!

昭蘅懵了,像是天上掉下一個巨大的韭菜餅,香噴噴的把她給砸暈了。她掰著指頭數了數十萬金有多少,結果十個指頭都用上了,還是不知道具體有多少。

她給魏晚玉寫十年功課才十兩銀子,十萬金,她給魏晚玉寫一百輩子都寫不回來。書琅哥哥給了她這麼多錢,她一定要好好攢嫁妝錢,一定要配得上他給自己的這好些錢。

“書琅哥哥,我、我會努力攢嫁妝的!”

李文簡被她逗笑了,卻也沒說什麼。她從來求的就是個心安理得,便由著她去吧。

*

寂寂暗夜中,忽有秋雨傾瀉而下,山巒楓林都籠罩在細雨中,失去了本來的輪廓。前方的路在雨霧中愈見模糊,道旁的桂花樹在秋雨中被打得七零八落,一朵朵碎金般的花朵被雨水催下枝頭,墮入泥淖之中。

越梨一行人在雨中跋涉,身上披著的蓑衣鬥篷被雨水濕透,雨點透過蓑衣上的鬆針,浸透衣裳,沾在肌膚上冰冷如刀。

她握緊背上的長弓,抬首望了眼在雨中失了輪廓的山村,提議道:“阿爹,二叔,雨太大了,我們先去土地廟歇一歇。”

前幾天天氣很好,越梨的阿爹和叔父幾人商量進山打獵,打了幾天,收獲頗豐,盤算著今天下山。可臨下山的時候,越二叔又看到一頭肥美的鹿,等他們獵到那頭鹿,天色已經不早,偏生走到半道又下起雨來。

“也好。”越二叔抹了把臉上的水漬。

他們踩著泥水往土地廟走去,走近了才發現,土地廟中已經有人在歇腳,昏黃的燈火在迷蒙雨夜中照亮了土地廟的飛簷。

可不等他們走進廟裡,守在廟外的兩個男人警惕地握著刀走上前,厲聲問道:“什麼人!”

越老爹看著燈光下男人冷厲的神情,心中不由一怵,正要拉著越梨離開。越三叔的大嗓門響了起來:“村裡的獵戶,過來避避雨。”

說著,就要邁開步子往裡走。

兩個守門男人立時抽出腰間的佩刀,鏗然寒光在晦暗的簷下閃過:“我家主子正在裡麵歇腳,你們不能進去。”

越三叔

脾氣上來了:“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麼不讓進!”

越二叔家的小子鐵生也冷哼了聲幫腔說:“這廟子是我們村的人湊錢修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們這些過路人還想欺壓我們不成?”

越老爹見這幾個人站得板正,一身殺氣,不欲跟他們糾纏,攔下鐵生的胳膊,說:“算了……”

“讓他們進來。”屋裡忽然傳來聲虛弱的男聲。

兩個守衛聞言立刻放下手裡的刀,讓出一條道來。越老爹根本來不及阻止,越二叔就先跨進門去。

越梨跟隨二叔走到屋內,廟內一角坐了好幾個人,這群人有男有女,聽到他們幾個走進去,隻是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眸光,也沒再有什麼反應。屋子裡氤氳著濃濃的藥氣,他們在牆角生了火堆,火上架著個鐵罐,正翻天覆地滾著,藥氣就是從那罐子裡冒出來的。

越二叔在另一角生了個火,便向幾人招呼:“過來烤烤火吧,眼角都濕透了。”

越梨拉緊濕透的衣襟,始終緊緊地挎著長弓,挪到火堆前坐下,默默坐下烤火。另一頭的幾個人異常沉默,她發現他們渾身的衣裳都非常華貴,但又沾滿泥水。

真是奇怪,這樣的貴人怎麼會到這種野外之地?

這個土地廟是村裡的村民修的保佑一方水土的土廟,既不挨村,也不鄰店,他們怎會到這裡來?

她正揣測著,鐵生拿出乾糧裡的饃,掰成好幾塊,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塊,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饃。外麵雨聲越來越大,越三叔的嘴皮子是個閒不住的,吃飽了就開始講從集市上聽來大江南北的事情。

“聽說李氏的大軍已經在城外盤旋好幾天了,說不定馬上就要攻進城裡了。”

“可不是,大家都在說,大魏王朝就要完蛋了。”鐵生立刻接口道,“我看最近亂著呢,咱們就不要進京去賣獵物了,還是去就近的集市吧。”

“是啊,這戾帝已經夠可恨了,欺壓了咱們這麼多年。誰知道李氏又是什麼德性,萬一比戾帝還殘暴可怎麼辦?”

越梨一雙白淨的手握著枯枝,慢慢地撥動著火堆裡的灰。她常年打獵,耳力極好,忽然聽到對麵傳來一小聲啜泣,立馬抬眸望過去,卻見眾人簇擁的那個男人也正朝她看來。四目相對的刹那,她覺察到那男人的眼神十分淩厲,讓她很是不舒服。

“哭什麼哭,我還沒病死,你就開始哭喪。”男人低罵了一聲,旁邊煎藥的婦人頓時收了哭聲,拿起帕子壓住眼底的淚痕,將爐子裡的藥倒出來,雙手遞給男人,不再敢哭了。

“如今天下不安,到處都動蕩不安。也不知道過了今天還有沒有明天,要我說,這戾帝早就該死了!”鐵生平常最愛聽人說閒,聽了一肚子戾帝的壞話,總算找到機會一吐而快。

對麵那幾人忽然也不說話,越梨悄悄掀起眼皮,發現那男人還在看過來,他的眸光,委實算不上和善。直覺告訴她,這幾個人不是那麼好惹的,一點火星濺上她的手背,劇痛突然襲來,她拍了拍身上的煙灰,對休息的幾人說:“歇夠了,咱們走

吧。”

鐵生詫異地看著她:“姐,外麵下那麼大的雨,再歇會兒吧。”

“不了。”越梨聲音清淩,帶著不容商議的堅定,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催促自己趕快離開,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走到一角拿起各人的蓑衣分下去,她快速地把絛帶係好,說:“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嬸母還在家裡等我們呢,快走吧。”

“可是……雨大山路不好走……”越二叔今天累狠了,委實不想再趕夜路,還想勸說越梨。

“二叔,早點回去吧,最近雨水多,我想回去把屋後的溝渠挖通,往池塘裡灌水,好養冬魚。”越梨堅持。

幾人麵麵相覷,越老爹也站了起來,說:“走吧,先回去了。”

兄長都發話了,越二叔他們再不願,也隻能起身收拾。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們的東西就收拾妥當,匆匆走出土地廟。

門口守著的那兩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們身上,越梨眼角的餘光從他們板正的身上掃過,忽然想起來為何會覺得這麼怪異。

之前在安氏的時候,她見過很多進進出出的兵士,那身姿分明跟這兩個人一樣。

他們是官兵?

剛才聽到京城即將被攻破時,他們又是這樣的反應,越梨猜測他們或許是哪家高管趁亂離京。

她不想橫生枝節招惹是非,還是趁早離開地好。

“快走。”她不停催促累得腿都抬不動的鐵生。

“啪嗒”

廟中忽然傳出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在這夜雨盈沛的山中顯得分外駭人。越梨心中的不安加劇,雙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裡的長弓。

伴隨著瓷器猝然摔破而來的是短刃出鞘的聲音,在刀尖砍向她的那一刻,她本能地往旁邊躲閃,刀鋒幾乎貼著她的臉側削過,帶過她耳邊一縷青絲。

“你、你們要做什麼?”越梨顫聲地問。

越三叔也覺察到不對,立刻從後腰抽出柴刀,警惕地看著他們。

可他們不說話,隻用凶悍的眼睛審視他們:“去死吧。”

越梨手心滿是汗意,瞪圓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又有數人走出濃稠夜色,朝他們撲過來。

他們幾人都以打獵為生,頓時提起武器抵抗。可他們人多勢眾,身手又比他們更加敏捷。

越梨眼見一個男人刀鋒一轉,刀光凜冽,直直迎向她阿爹的脖子。

夜風吹得土地廟的燈籠晃晃悠悠,照亮了那人手裡的刀,也照亮了她阿爹眼中的驚懼。

“阿爹!”越梨瞬間淚盈於睫,眼神迷蒙地搭弓引箭。

不等她鬆開弓弦,隻見一片朦朧火光中又閃過一道寒光。朝越老爹砍去的那人被寒光迷了眼,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知為何喉嚨忽然一涼。他一低頭,隻見昏暗夜色底下,一柄長刀橫在他脖子上。

“王將軍!”

另一人嚇得不輕,才喊了一聲,夜雨灌入他的口鼻,堵住了他的聲音,魏湛手中一柄長槍脫手,越

過風雨,從越梨耳邊掠過,刺穿了她麵前人的頭骨。

越梨渾身蔣冷,看著麵前這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瞪著雙眼在她麵前倒下去,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件黑色的披風兜頭落下,將她從頭到腳全然裹住。魏湛輕快地跳下馬,潔白的織錦長袍被泥水裹得臟兮兮,他的白玉冠被雨水浸濕,在微弱燭火的照耀下閃著淡白的光。他微微彎著身,濃睫半垂,擔憂地看著她,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嚇傻了?”

無數的鐵甲從山坳裡湧上來,原本圍著越梨幾人的那幫人頓時四散。

馬蹄聲亂,慘叫聲不絕。

“小將軍,戾帝跑了!”有人稟報道。

魏湛抬眸望了一眼,影影綽綽看到幾道影子舍下馬匹,沿著山道而去。他也不急,反倒是轉身從越梨身後的箭筒裡取出一支羽箭,遞到她手中,笑了笑,問道:“你不是說打獵很厲害嗎?看到那個人了嗎?就是他想殺你,能射中嗎?”

越梨雙膝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幸虧魏湛手快,一把托住她的手肘。她麵前扶住他的手緩了一下,挪動步子朝前去。

“射不中也沒關係,你在這裡等我,我會幫你報仇。”魏湛唇角翹起,俯身在死去的屍體身上抽回他的長槍,翻身上馬,朝山道上踉蹌而行的那幾道身影疾馳而去。

可不等他追上戾帝幾人,耳畔傳來利刃破空的短嘯聲,一支鋒利的箭矢越過他徑直射向不遠處的男人。

魏湛看到那個攪弄風雲,天下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戾帝步履踉蹌了幾下,便往後重重一倒,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曠野空蕩,唯雨聲不止。

“姐、姐……你殺人了?”

越梨聽到身後傳來鐵生驚恐的叫喊,她回過頭,見叔父和阿爹趴在地上,身上滿是傷口,抖如篩糠。

她再轉身,山野裡遍是屍首,而方才騎馬離她而去的少年已經調轉馬頭,向她而來。她渾身冰涼,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鎮定下來,從包袱裡取出手帕包裹住被長弓震蕩得流血的虎口。

“你真的很厲害。”少年眼睛彎了起來。

“謝謝。”越梨的聲音很輕,如同自言自語。

魏湛說:“不客氣。”

戾帝已經伏誅,士兵來請魏湛示下,他轉身安排事務。越梨胸腔裡的那顆心跳得很快,方才朝那道黑影射出那支箭的時候,她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她摸索著找了塊石頭坐下,雙手緊緊地揪住衣衫。

鼻尖嗅到一陣陌生的氣息,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身上披著的是少年將軍的披風。

“走吧。”就在她失神的片刻,魏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收回思緒,抬眸看向他,兩隻眼睛莫名染了點紅:“我阿爹他們呢?”

“他們受了傷,我讓人送他們去軍營了。”魏湛的聲音淩冽又多了幾分輕快,就像春日潺潺流動的小溪。

越梨立刻想起剛才發生了什麼,她唇顫:“我去找他們。”

她如夢初醒,解下身上亦被濕透的披風:“你的衣裳,謝謝。”

“我送你回去。”魏湛沒有接披風,“雨太大了,你披著吧。”

越梨隻好再裹上披風,四下望了望,並沒有多餘的馬給她騎。魏湛俯身伸手:“來吧,我送你。”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生疏地將手遞了過去,任由他把自己拽上了馬背。馬兒在山道上走得歪七扭八,騎慣了馬兒的魏湛聞到身前女子身上傳來淡淡的草木香氣,莫名其妙地暈了頭,勒著馬韁的手竟然變得生疏起來。

走了好久終於看到小桃村的輪廓,越梨冷得渾身僵硬。回到家中,她點起了一盞燈。隻有父女倆的小屋跟乾淨,沒有多餘的物品,她想給魏湛倒一杯水,可他們離家幾天,壺裡早已空空如也。

“對不起,我們這幾天去山中打獵,家裡現在連口水也沒有。”她捏著衣角,略有幾分窘迫。

屋子裡鋪陳而來的燈光雖然湖南,但照在魏湛的臉上,他眼睫眨動,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就添了幾分神光。他抬起眼眸,看清站在門下抖得像個鵪鶉的女子。

“你不說我還沒發現,我還真的有些渴了。”

越梨等了許久才聽到他冷不丁的一句,他怔了怔,輕聲說:“那你稍等片刻,我去打水。”

她手腳很麻利,去拿倒立的水桶。

“抖著這樣,還能提水嗎?”魏湛歪著頭看了她幾眼,從她手裡奪過水桶,“井在哪裡?”

經此變故,越梨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便順著他的話,遙遙指了個方向。

魏湛拎著水桶出去,不過片刻間就回來了,他走進灶屋,越梨已經坐在灶前生起了火。

燭焰閃爍,照著蜷縮在灶前的女子,身影瑟縮。魏湛拎著水桶走到灶台前,她捋了把頭發站起身,拿著水瓢上前舀水。

魏湛拽著她的手腕,製止她的動作。越梨抬起頭,那雙剔透的眸子迎向他的視線,蒼白的唇輕啟:“怎麼了?”

“你先去換衣服,我自己來。”

越梨怔怔望著他。

“你阿爹他們受傷了,回來之後還需要你照顧。”魏湛盯著她,“你不能生病。”

山間破屋,冷風簌簌,越梨隔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那便麻煩你了。”

她把水瓢遞給魏湛,便回了她的屋裡,從櫃子內翻出身乾淨的衣裳換上。她身體本能地發抖,因為害怕、因為寒冷。

就在她套衣裳絛帶的時候,聽到灶屋裡傳來叮鈴哐當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摔了。

她忽然想起,灶屋裡還有個養尊處優的少年將軍,她胡亂地把頭發挽好就衝進灶屋。

魏湛正蹲著撿一個破碎的碗,聽到越梨的腳步聲,抬頭不好意思地看向她,撓了撓頭說:“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越梨抿了抿唇。她和父親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這個時候差不多都已睡下了,是以家裡沒有蠟燭,她到櫃子裡翻了一陣,找出一小罐桐油,倒在碗

的碎片裡,拈了根燈芯點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昏暗的灶屋明亮起來,她輕聲說:“我們家太黑了。”

她吸了吸鼻子,聞到鍋裡傳來雞蛋的香氣。

魏湛垂頭,不期與她視線相觸。

“你還沒吃飯吧?我剛才看到灶頭有兩顆雞蛋,就順手給你衝了個雞蛋茶。”他走到灶邊,將鍋裡滾開的水舀了大勺,衝入裝有蛋液的大碗裡。

雞蛋茶清香的氣息在屋子裡氤氳開。

“你嘗嘗。”魏湛把碗捧到她麵前。

她眼眶忽然有些發熱,接過大碗,吹開漂浮的蛋花,輕輕喝了一口。滾燙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裡,連帶著讓僵冷許久的身軀都變得溫暖起來。

喝下滿滿一大碗,她身上回了溫,淋過雨的陰寒一祛而散。

“好些了嗎?”魏湛輕聲問。

越梨不言,過了許久才輕點了下頭。

“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喝一盞薑茶。”魏湛垂下眼睫看她一眼,見她望著自己,立刻收回視線:“我還有事要回去了,你阿爹他們在軍營裡,傷情好轉了我會讓你送他們回來。”

“謝謝。”越梨聲音清越地說。

魏湛眼角瞥到她解開放在一邊的披風,也不知想到什麼,又飛快移開眼,一本正經地說:“不用謝,你若有事隨時可以來找我。你到軍營裡,告訴他們,你找魏湛。”

越梨抬起霧蒙蒙的眼睛望著他,似乎有些不解。她不喜歡糾纏,之前她陰差陽錯救了他的妹妹和阿蘅,今天他又陰差陽錯救了她,他們應該算扯平了吧。她不喜歡沾染是非,不會與他過多來往才是。

饒是如此,她仍然點了點頭:“好。”

“記住了。”魏湛生怕她忘記,又不免提醒一番,“我叫魏湛。”

越梨茫然,又點了下頭,應聲“嗯”。

得到她肯定的答複之後,魏湛可算是走了。

越梨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重重雨幕中,後知後覺想起竟然忘了給他拿把傘;然後又想到,他方才說渴了,卻走得這樣匆匆,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目光一轉,又瞥到剛才隨手搭放在椅背上的披風……

她揉了揉腦袋,難道自己真的被嚇傻了?

她這會兒絲毫沒有困意,索性把他的披風放進盆裡,抓了把皂角粉慢慢搓洗著。像他那樣的人戶,這披風定然不便宜,她沒來由撿了人家這麼金貴的衣裳。

洗乾淨曬乾了,早些給人還回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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