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聽後有些不解:“可巫術不是這樣的吧?”
他們雖然沒讀過書也沒什麼見識,但巫術在日常生活中也有接觸——村裡的赤腳醫生如果有治不好的病就會采用巫祝的方式來治病。
這種方法在現代看來基本等同於祈禱,剩下看運氣,沒好就是命不好或者是有業障,各路神仙不願意治。
可也沒聽說過有哪個巫術還能無中生有變出吃的啊!
什長也有些遲疑,不過還沒等他說什麼就聽到了嘎吱嘎吱的踩雪聲。
他一轉頭看到那位始終沒有摘下兜帽的小先生手裡捧著碗遞給他說道:“吃這個吧。”
雖然是貓吃的,但好歹經過現代工藝高溫殺菌。
他依稀記得有個新聞,好像是家裡長輩不舍得給貓吃太好就把貓罐頭和貓糧煮了連同自己做的飯一起吃了。
後來吃飯的人都食物中毒,所有人都以為是貓糧貓罐頭的問題,結果化驗結果出來之後是他們弄的剩飯剩菜都有毒,唯一沒毒的就是貓糧和貓罐頭。
由此可見這東西吃不死人,隻是需要克服一下心裡障礙。
什長等人又不知道什麼是貓糧貓罐頭,哪裡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他接過碗聞到味道就十分激動:“這……這是肉?”
雖然已經看不清形狀,但油脂和肉類的香味還是能聞到的,而且這個肉比他以往吃過的聞起來都香!
韓星霽說道:“對,兔肉,隻是燉的爛了一些,能吃。”
一旁的小兵看著那滿滿一碗,眼睛都直了,脫口而出:“巫術真的能變出吃的東西啊?”
韓星霽聽後頓了頓問道:“巫術?”
什長咽了口口水,將碗遞給小兵讓他們去將食物煮成湯。
雖然是滿滿一碗,但也不夠這許多人吃。
韓星霽帶出來的本來就少,更何況他還留了一點在身邊。
全都給出去的話他心裡沒有安全感。
什長聽了韓星霽的話抬頭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我猜的。”
韓星霽秒懂,本來想解釋不是巫術,但又不好解釋這東西到底哪兒來的,最後隻好說一句:“也隻有這一次罷了。”
反正他是不會再把剩下的貓罐頭拿出來的。
不過這話到了什長耳朵裡卻翻譯成了韓星霽為了這點東西肯定付出了什麼代價,或者說是他這一生也就能用一次這樣的巫術。
他麵色一正拱手說道:“小先生對我等有再造之恩,必不敢忘。”
韓星霽忍不住歎氣說道:“如今我孤身一人,還要仰仗什長,這也算不得什麼。”
救命的大恩怎麼算不得什麼?什長看上去五大三粗,實際上心思細膩,嘴上沒再說什麼,心裡卻想著回頭怎麼也要給小先生弄個爵位才行。
他們有六個俘虜,按照大雍律令斬首敵軍甲士一人就能得到最低等的爵位公士,爵位是會賞田宅的,反正他們十個人也不好分六個俘虜,分給小先生一個也不算少。
韓星霽也不知道什長已經開始為他盤算,此時他拿出了剛剛的貓罐頭盒準備充當自己的碗。
也幸好這個貓罐頭外包裝隻是粘上去的一層紙,要是噴塗而成,那他此時連當碗用都不行。
不得不說,貓糧和貓罐頭煮完之後飄散出來的味道還是挺香的。
小兵嘗了嘗湯之後咂咂嘴說道:“有點淡啊。”
當然是淡的,貓貓狗狗都不能吃太多鹽,會對他們的腎臟造成負擔,所以貓糧狗糧的味道對人而言絕對算不上好。
韓星霽本來還想說湊活吃吧,能有吃的就不錯了,結果還沒等他開口就看到小兵拔出腰間的匕首,又從懷裡拿出一塊黑布削下了一小塊扔進了鍋裡。
韓星霽當場沒繃住失聲問道:“這是什麼?”
怎麼還把布煮進去了呢?
什長回過神來樂嗬嗬說道:“小先生不知道這東西想來是出身富貴。”
韓星霽的出身當然不錯,哪怕在後世家底也不薄,他閉上嘴沒敢再多說,開始思索自己到底怎麼漏的餡。
好在什長似乎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開口解答了他的疑問:“那是鹽布,行軍出征都是帶這玩意的。”
韓星霽恍然,古時人的確會用鹽水煮布,一方麵是出門方便攜帶,若是吃得起菜就用來調味,另一方麵則是在吃不起菜的時候,就吃一口飯舔一口鹽布,下飯的同時也能補充鹽分,畢竟人可以不吃肉但絕對不能不吃鹽。
隻不過知道歸知道,這玩意要是出在卷子上他肯定能認出來,如今真正出現在眼前,卻很難將這些東西聯想起來。
韓星霽沒再說話,隻是捧著罐頭盒看著裡麵小兵分給他的食物有點難受。
貓糧貓罐頭就算了,眼一閉也不是不能忍,但是加上那從懷裡掏出來也不知道乾淨不乾淨的鹽布……幾乎每一樣都在挑戰他的承受能力。
但也不得不承認,餓了的時候真的是什麼都敢吃,至少韓星霽是這樣的。
眼睛一閉,洗腦自己這些東西煮沸過,也算是經過高溫消毒,沒什麼不能吃的,然後就直接往嘴裡送。
真彆說,煮了之後的貓糧味道一般,但貓罐頭還不錯。
韓星霽吃不下煮爛的貓糧,乾脆全都給了什長,準備多喝點湯,至少把身子暖一暖。
什長感動的不行,轉頭剛要感謝正好看到韓星霽摘下了兜帽,他瞬間眼前一亮,忍不住脫口而出:“好漂亮的小郎君。”
韓星霽轉頭對著他笑了笑,他從小到大都長得好看,早就被誇出了免疫,所以哪怕麵對陌生人的誇讚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什長這一聲把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給吸引了過來,其中一個小兵思維很是發散:“小先生相貌堂堂會巫術,不會是隱士之後吧?”
韓星霽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隻是普通人而已。”
他這麼說其他人卻是不信,不說他談吐不凡,看得出來是讀過書的,就說他身上的衣物都是前所未見,怎麼可能是普通人?
說了幾句話,什長這才注意到他的短發,頓時氣憤說道:“犬戎人實在太過分,多少漂亮小郎君都死在了他們那個瘋子可汗手上,如今越發行無顧忌!”
犬戎?
韓星霽有些不解:“啊?什麼?”
什長這才對韓星霽說道:“小先生有所不知,那犬戎可汗最是喜歡漂亮小郎君,而我大雍美人多是出了名的,他便經常派人偷偷潛入進來將人擄走,但凡擄走的人都會被剃發充入奴隸送給那犬戎可汗,不過小先生又是如何逃出犬戎人之手的?”
韓星霽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有一瞬間的沉默,這讓他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
畢竟不承認的話他就沒辦法解釋自己這一頭短發是怎麼回事。
最後他也隻是輕咳一聲說道:“這不是犬戎人遇到了他們的軍隊,不敢硬拚就跑了……”
韓星霽指了指那些俘虜,這些俘虜明顯不是犬戎人的裝束。
而此時那些俘虜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跟著跑了一天,又隻給了一點涮鍋水喝,勉強維持著一口氣而已,又哪裡能反駁韓星霽?
什長了然,安慰韓星霽說道:“小先生逢凶化吉,頭發總有長出來的一天。”
此時他也自動認為韓星霽一直戴著兜帽是為了遮擋短發,不過韓星霽說的話他也隻信一半,隻看剛剛對方那無中生有的本事就不一般,想來應該是自己用了什麼辦法逃走,隻是不想說明白。
韓星霽含糊應了一聲,不想跟這個話題過多糾纏。
什長有心跟韓星霽相交便套近乎說道:“相識許久還未曾請教小先生尊姓大名。”
韓星霽心說一共也就認識了一天一·夜,哪兒算久了?
不過他樂得能轉移話題,便自報家門說道:“我姓韓,名星霽。”
什長頓了一頓,心想韓是國姓,人口卻並不算很多,這位要麼是落魄的皇親國戚,要麼就是罪臣之後。
他想著這些嘴上卻不含糊:“某家姓楊,郡主賜名景忠,韓小郎不嫌棄便喊某家一聲楊大哥。”
韓星霽順水推舟:“楊大哥,楊大哥竟然與郡主相識?”
楊景忠頗有幾分得意說道:“當年還在黃口寨的時候我老楊就跟著郡主了,後來更是追隨郡主南征北戰,可惜我運氣不好,軍功得的少,所以到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什長。”
黃口寨?郡主?
聽上去這倆好像也沒什麼關聯,韓星霽開始思索要怎麼問一下,對方既然這麼大大方方說出來想必這些事情就不是秘密,甚至可能是人儘皆知的事情。
不過越是這樣,越顯得他這個不知道的人格格不入。
於是他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原來如此,楊大哥這些年跟著郡主定然遇到了許多事情,不知能不能跟小弟說說,也讓小弟開開眼界。”
楊景忠一聽便興奮起來,開始敘述這些年的經曆,他手下的小兵一個個都興趣缺缺,韓星霽掃了一眼就知道老楊估計沒少跟他的小弟們說這些,於是他便也放下心來從老楊的故事裡提取有用的信息。
楊景忠其實說得也不多,真正有用的信息乃是這位朝華郡主並非皇室貴族,而是一個匪寨的寨主。
這樣一個土匪能當上郡主是因為她曾經救過先帝,那時大雍國力積弱,敵人步步緊逼一直打到了距離京城僅有百裡的融睢縣,眼看無力抵擋敵軍進攻,先帝不得不緊急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