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很開心你是我表兄”……(1 / 2)

那句話說得很溫和,並沒有想象中的冰冷和生氣。

商挽琴不免吃了一驚。她沒急著下去,而是低頭端詳他一會兒,確定那張平靜的麵容上沒有怒色。她才說:“我以為你會生氣。”

“我有什麼好氣的。”他甚至沒有一個疑問的尾音,就這麼平鋪直敘,“這是早有預料的事。表妹,下來罷。”

她還是沒下去,又問:“你會趕我回去嗎?”

他反問:“如果我趕你回去,你就會乖乖回去了?”

她搖頭。

“那不就是了。我不趕你走。”

借著明亮的月光,她看見他的模樣。他仰著臉,容貌和神情都一覽無餘。他無疑是偏瘦的,臉頰不太飽滿,仰頭時骨骼變得明顯,更顯出點滄桑疲憊。

但現在,那雙寒星般的眼睛盛著月光,明亮卻不刺人。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是因為他在微笑。笑意總是讓人柔和許多。

“表妹,我知道你一定會跟來。”他說,“我從不懷疑你關心我。”

商挽琴總算接受了“他竟然沒生氣”這個事實,於是跳下去,直直落在地上。

“你也不怕崴了腳。”他伸手扶她一把,“沒事吧?”

“好著呢。”

商挽琴後退半步,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手。

“為什麼你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她懷疑地打量他,“你真的是表兄,而不是什麼惡鬼變來騙我的嗎?”

她甚至看了看他腳下。明明有影子。

“……原來我在表妹心中,就是個隨意發怒之人。”他不動聲色地瞟了自己的手一眼,若無其事地將手背在身後,“好吧,那我說得更清楚一些。”

“我猜到表妹必然來追我。就像之前,我讓表妹好好留在玉壺春,表妹偏要出走,為此甚至不惜給自己下毒。”

商挽琴立即反駁:“胡說,我可沒有給自己下毒。”

他假裝沒聽見:“再有,我讓表妹留待家中,表妹偏要千裡迢迢地追來,不惜把自己變成個灰頭土臉的小乞丐。”

商挽琴又說:“什麼,你說誰是小乞丐?那表兄還是個病……病人呢!”算了,病秧子不好聽,不能這樣說。

他也不知是聽出來了,還是沒聽出來,隻略彎了一下嘴角,才接著道:

“我既然不是個傻子,這回當然學乖了,明白無論我說什麼,表妹都隻會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你說要跟我來,就想方設法都要跟來的。”

“況且……”

他頓了頓,略歎口氣,伸手輕輕一拍她的頭:“彆躲。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又怎麼會真的生氣?”

商挽琴哼道:“你白天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我到底是玉壺春的門主。”他隻說了這麼一句,權作回答。

商挽琴懂他的意思。他是門主,是大領導,他發了話,她和江雪寒卻膽敢違令,他如果不表明態度,這大領導還當不當了?

這時他又說:“而且,哪怕隻作為表兄,我也會擔心你這樣奔赴千裡,遇到危險怎麼辦。”

商挽琴沉默了一會兒。

喬逢雪,他總是這樣……完美。

望著那篤定又溫和的麵容,還有他在月色下愈發清寒的目光,商挽琴腦海中蹦出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是的,喬逢雪總是這樣完美,無論書裡還是身邊。作為玉壺春門主,他處事公道、恩威並施,令人敬服;作為表兄,他將長兄如父的威嚴,和關懷體貼的溫柔平衡得很好。

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如果誰心裡有任何不滿,一定是那人自己的問題。商挽琴現在就有了這樣的感受:既然喬逢雪隻是人前對她威嚴,人後對她放縱,她又有什麼好計較的?要是再計較,就是她小心眼兒。

可現在,看著他這樣的神情,她並不怎麼開心。乍一看上去,他們還挺有默契的是吧?可她想到他畢竟是甩開了她、帶了溫香跑來翠屏山,還專門為她帶了神行車,理智就會告誡她:彆想多了,人家心有所屬,隻是把你當妹妹照顧。

煩人!

她不禁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表兄,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秘密?”

“你對每個人那一視同仁的公平,對偏愛你的人來說,是一種殘忍。”她用輕快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也指著自己的鼻子,“比如我,還比如……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肯定還會有這樣的人。”

說不定溫香這會兒也正不開心呢,誰會喜歡心上人和表妹走太近?不開心得多了,就容易產生怨恨。

越喜歡,就越容易怨恨。

而真的,誰能不喜歡他?尤其是剛接觸的時候。雖然他身體不好,可是他容貌俊美、氣質溫雅,行事又大方爽快,人還聰明正直,簡直挑不出彆的缺點。如果他側頭多看你一眼、對你笑一笑,你會覺得天地都亮了,從此希望他多對你笑笑,甚至隻對你笑。

但很快你會發現,他並不隻對你這樣,而是他那溫柔開闊的胸懷裡,平等地裝著每個人。他大概永遠不會對誰特殊,那個讓你陷進去的笑容,也並不隻會為你綻放。

認識到這一點之後,很難不覺得失望,乃至怨恨。

原著的劇情走向也恰恰說明這一點:恨他的人,遠比想象中更多。這還不算那些嫉恨他才華與地位的人。

商挽琴覺得,說不定自己心裡也有一點怨恨他。她遠沒有他那樣高潔的品性,相反,她隻是個自私的普通人,可以為了自己活命而欺騙所有人,甚至陷害彆人。

雖然已經努力忍耐,但有時候,她真的會忍不住憤憤地想:如果並不是喜歡她,乾嘛一次次地對她施以溫柔,讓她產生“自己也許是特彆的”錯覺?

聽見她那句話,喬逢雪愣住了。

如果說以前他的驚訝,隻是一閃而逝的微小情緒,是浮於表麵的漣漪,那這次他就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他好似受到了什麼極大的衝擊,漫長的沉默後,他忽然喃喃一句:“是這樣?所以他們才……?”

他那句話說得很含糊,商挽琴隻聽見了頭幾個字。她脫口問:“什麼,他們怎麼了,誰?”

喬逢雪卻已經收斂好了情緒。

他偏頭咳嗽了幾聲,接著緊了緊襟口,往前走去。

“表妹,走吧。”他聲音柔和平靜,一如既往,“要趕在月上中天之前到達。”

商挽琴總覺得他剛才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她想要追問,卻不知不覺被他岔開話題。等最後她再想起來,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

……他就是這樣的人。表麵溫柔,但說不定本質是頭犟驢。

商挽琴踢飛了一粒石子,決定不慣著他。愛說不說,煩人!

他們來到的地方,並不是白天商挽琴遇到芝麻糖和青萍真人的地點。那裡是前山,而他們現在身處後山。

麵前是一座山洞,洞口不算大,體型中等的成年男性低頭側身能勉強進入。

商挽琴撿了塊石頭,往裡用力一丟,並側耳聽著那細微的破空聲,還有最後傳來的水聲。

“裡麵很深,也很開闊。”她對喬逢雪說,“我們不劃船進去嗎?感覺水很深。”

“表妹聽聲辨位的功夫學得不錯。”他誇了一句,“不必劃船。出發前,真人告知過路線,我們隻需要沿邊行走,就能找到拂雲門修好的石階,再一路往下,到底鶴影潭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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