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1 / 2)

商挽琴半點沒猶豫,也半點沒流露異色。她保持著笑容,乖巧地說:“怎麼會呢師父,徒兒心裡想的一直都是順利完成任務,才好登上高位,到那個時候,徒兒就能安安全全、風風光光地砍下師父的頭,想想就令人期待呢!”

“哦?哈哈哈……”

他大笑,拍拍她的臉,道:“果然,師父就喜歡你這口蜜腹劍的樣子!”

“既然你這麼機靈,想必也能猜到,師父找你是做什麼?”

“知道呀。”商挽琴笑得眉眼彎彎,“月落烏啼,星沉白沙。洛京花滿,天地坐忘。加上厲青鋒給出的那份骨牌,現在喬逢雪已經有了三塊骨牌。洛京是師父的地盤,要拿到骨牌不在話下。至於天地坐忘,就更不必多說了。”

“因此,喬逢雪用處也就不大了,他和他的玉壺春隻剩礙眼。是時候對他動手了。我說得對嗎,師父?”

“師父,我什麼時候下手?您一聲令下,我立刻手起刀落,絕不會有一絲遲疑。”

李憑風盯著她,現出狐疑之色。他麵上笑意一點點淡下去,眼睛裡的冷也一寸寸流露出來。

“總覺得……”

他手掌繃直,指尖對準她的咽喉。

“鬼羽,你現在更加會討人厭了啊?”

商挽琴笑容不變:“都是師父教得好。”

他冷哼一聲:“你要真這麼乖,為何在金陵城中違背我的命令?千絲樓要是死了,喬逢雪就折損了最重要的心腹,可惜啊,被我的好徒兒壞了事!”

金陵城中的命令?這麼說,那道聲音果然是李憑風……可按照信裡所說,李憑風離開沙漠後,就直接回到了洛京。難道那才是替身,真正的李憑風悄悄跟著他們去了金陵?

也不對。程鏡花被困在“蟲洞”中時,他們一行人尚未離開沙漠。她能確定,那時的李憑風就是本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鬼羽,”李憑風緊盯著她,“你想背叛嗎?不光背叛我,你想要背叛蘭因會?”

“師父,我……”

無形的壓迫力,逼得她額角滴落冷汗。商挽琴還在思考如何解釋,李憑風卻站直身體,一甩袖口。

“罷了,不重要。”他又笑起來,語氣懶散,“鬼羽,你猜得不錯,我來找你,是要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她叩首:“師父儘管吩咐。”

“洛京花滿,那塊骨牌我並沒有拿到,也並不知道在哪裡。”他用非常坦然的語氣說出這一點,“我需要你和喬逢雪去洛京,拿到這一塊骨牌。”

“接著,當即殺了他,一舉奪回所有骨牌,交到我手中!”

“你,可能做到?”

商挽琴一點點抬起頭。看著那張並不算很熟悉的臉,她慢慢露出笑容。

“當然,師父,我能做到。我原本……”

“就是這麼想的。”

*

喬逢雪提前離開了宴會。

對骨牌的討論已經結束,其實本身也沒什麼好討論的,但人們就是戀戀不舍,將同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用不同的說法提出來,比如“骨牌的重量是否和九鼎的位置相關”——這種問題到底有什麼意義?

恐怕他們自己也知道並無意義。在那空洞的語言背後,掩藏的是止不住的垂涎和盤算。他們都對青萍真人發過誓,在九鼎現世前,不會搶奪骨牌,但當一個人鐵了心要鑽空子的時候,任何誓言都擋不住。誓言和承諾,本就是防君子,不放小人。

……他是君子,還是小人呢?也許這個疑問,也是無意義的。

帶著這點苦澀的疑問,喬逢雪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居住的院子裡,往房間裡看。

院子有三間房屋,中間是主屋,也是他們兩人住的屋子。時間已近傍晚,因為是陰天,沒有晚霞,沒點燈的屋子黑洞洞的,像死人張開的嘴。

他的表妹坐在窗邊。她趴在桌子上,頭往裡側,似乎睡著了。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才走過去,伸手想碰碰她,卻又遲疑了。

她動了動,腦袋轉過來,惺忪地睜開眼睛。臉頰上一道紅痕,證明她在這裡趴了有一段時間。

“……表兄?”

他收回手,說:“怎麼在這兒睡,小心著涼。”

她緩緩眨了兩下眼,“噌”一下坐直,呆呆片刻,又使勁揉揉眼睛,再猛地站起來。她剛剛趴著的時候,像一副安靜的畫,現在又陡然生動起來,像頭興奮過頭的小獅子。小獅子?他暗中琢磨著這個聯想,覺得有點荒謬,一般不是應該想到小兔子、小鳥之類的麼,對於……

就這麼片刻的走神裡,她已經撐著窗台,一下翻了過來。姿態流暢漂亮,並不像有任何不舒服的樣子。

喬逢雪將這一切細節收進眼底,一言不發。

“表兄!你怎麼才回來!”她靠近過來,兩手抓著他,頗為激動的樣子。

“等我?”他眉頭一動,“出什麼事了?”

她皺著臉,往四周看兩眼,才壓低聲音說:“剛才李憑風來了!”

“……他?”喬逢雪掃了一眼門窗。

她歪頭看他片刻,突然生氣起來,甩開他的手。“什麼啊,你為什麼都不擔心我?我明明都讓人跟你說了,我不舒服先回房間,我還以為你會跟上來。”

他貨真價實地愣了一下,遲了會兒才說:“我聽你說讓我不用擔心,所以……”

她睜大眼:“我讓你彆擔心,你就真的不擔心嗎?你就該立刻跟上來的!”

……多少有點胡攪蠻纏了吧?但這樣才是表妹。他心中微妙地鬆了口氣,麵上也浮出點淡淡微笑,說:“表妹說得對,是我想岔了。”

“所以,李憑風是來做什麼?”他問。

一說這事,她正色起來,拉著他進了屋,還特意關了窗戶。關上門,點亮燈,她才從袖中摸出一張疊好的紙。那紙皺巴巴的,像是揉過。

她將東西遞過來,說:“芳棣在宴

會上給了我這個,是棠華寫給她的信。芳棣似乎懷疑,趙莊主的死和李憑風有關……”

“李憑風肯定看見了我們的小動作,就跟過來警告了我一番。”

“警告?”喬逢雪本來在讀信,聞言抬頭,眉頭緊緊皺著,“他對你做什麼了?”

“……沒什麼。”她嘴上這樣說,目光卻移開,很心虛的樣子。

他猛地放下信:“他怎麼你了?”

她的眼神飄回來,像雨中淋濕的山雀,警惕地觀察他片刻,才摸著脖子,不情願地說:“他掐我脖子,讓我彆多管閒事。哼,我現在是打不過他,將來可不一定。再說,表兄會幫我出氣的,對吧……表兄?”

說著說著,她不確定起來,卻又想撐出一副很厲害的模樣。那色厲內荏的樣子,反倒顯得有點可憐巴巴的。

喬逢雪早就看見了她脖子上破皮的痕跡,現在他仔細端詳,沒找到其他傷痕,這才鬆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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