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 / 2)

“是,我記住這賬了。”他神色平靜,眼神幽深,“我幫你出氣。”

“說得這麼平淡,肯定沒放在心上,我還想讓你幫我……呃,幫我出氣?”她反應過來,表情變得很精彩。

他忍不住笑了,神情也忍不住軟和下來。

“我幫你出氣。”他又說了一遍。

她微張著嘴,好一會兒才訥訥道:“真不像表兄會說的話,你什麼時候這麼護短了……”

“就是現在。”

他理所當然地說著,又不覺抬手,想揉開她臉上那古怪的表情。可手指堪堪碰著她的額發,他就驚覺這動作並不合宜,手就僵住了。

她沒動,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目光疑惑又清澈。

他被灼了一下似的,不自在地彆開眼,儘量自然地收回手,說:“總歸交給我就好。”

她又眨了一下眼,像在確定這話的真假。接著,她一下笑起來,整個室內都像亮堂不少。

她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抓得很牢,不容他逃脫一般。

“表兄你真好!好!我相信表兄!”

突如其來的動作,還有突如其來的溫度:她麵頰溫暖細膩,緊貼著他的手掌。他是能夠抽手的,卻一動不動。

“……嗯。”他語氣柔軟得一塌糊塗,“彆怕。”

*

算是暫時消除了喬逢雪的疑心吧?商挽琴多少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從金陵一戰,喬逢雪就生出了疑惑。他聰明又細心,說不定也注意到了宴會上李憑風的悄然離席。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半真半假地說出實情。

果然,他神色都開朗了。來的時候像隻落水的大貓,安撫好後就像一隻曬飽了太陽的大貓。具體來說,是像雪豹吧?漂亮敏捷,敏銳孤高,照顧幼崽時卻又極其溫柔。

想到這裡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在笑,轉眼看見銅鏡,才發現鏡中的自己沒有半點笑意。

她移開目光,之後再沒看鏡子。

將矛頭指向李憑風,隻是想給他找點麻煩。喬逢雪平時很好說話的樣子,生氣起來還挺不得了。

但商挽琴也沒想到,這次喬逢雪一生氣,直接把李憑風的謀劃給掀翻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好像就隻是往外傳了一封信,過了兩天又親自去找李憑風,關起門來和他長談一番。

據說,當門再次打開,喬逢雪淡然離去,李憑風卻在屋裡摔了杯子。

再接著,李憑風就帶著他的羽林軍離開了,說是先回了洛京。離去前,他倒還鎮定自若地來作彆,笑說“相信芳棣能繼承趙莊主遺誌,守好落月山莊”,又說“我在洛京恭候玉壺春大駕”,可那副倉促而行的模樣,總免不了一絲狼狽。

留下一眾驅鬼人,議論紛紛後也自行離去,先後前往洛京,去尋卜辭所說的“洛京花滿”。

轉眼,偌大的落月山莊裡,隻剩了商挽琴和喬逢雪這兩個外來人,最多再算一個皇太女。

趙芳棣辦了個小小的四人宴,為他們送行。

“……表妹也要離開了啊。”趙芳棣看著李棠華,一臉愁容。這句“表妹”,指的是大周皇太女。

李棠華坐得端端正正。她換上了簡素的衣裙,也摘掉了所有的飾品,隻在發髻上彆了一朵白色絨花。白花容易將人襯得柔弱可憐,可在她身上,卻顯得她神情溫婉又堅毅。

“表姐,我不願拋下你,但……”

“我知道,洛京肯定出了變故,你那皇叔才臨時變卦,匆匆忙忙走掉了。”趙芳棣疲憊地擺擺手,又端起麵前的茶水,“為這件事,我得敬喬門主和挽琴一杯。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可必定是你們想了辦法,才讓落月山莊擺脫了那個人。”

“我還在孝中,便以茶代酒,敬兩位。”

“莊主嚴重。”喬逢雪回飲一杯,客氣幾句。

聽見“莊主”這稱謂,趙芳棣愣了愣,嘴唇哆嗦幾下,眼睛又紅了。她慌忙彆過頭,拿袖子遮住眼睛,低聲說了句抱歉。

李棠華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表妹,”趙芳棣回握住她的手,低聲說,“你告訴我,我爹的死果真和李憑風……?”

“沒有證據,就不是。”李棠華說得平靜又堅決,神色沒有半分動搖,“而且,我們都看見了,不是麼?那個刺客,分明是蘭因會的鬼人。”

這是有意在告訴他們什麼,商挽琴意識到了這一點。

果然,接下來,李棠華就看向他們,開始打聽半個月前玉壺春的經曆。喬逢雪溫和客氣地答著,不時也問一問落月山莊的情況。

商挽琴慢慢喝著一碗梨湯,聽他們說話。

按照李棠華的說法,半個月前,落月山莊原本一切如常,直到一個清晨,上山運送食材的車隊裡,突然跳出幾個刺客。山莊本來有防禦性的陣法,可內鬼破壞了開關。

那些刺客非同一般,他們體內都蘊藏了惡鬼,可以使用惡鬼的力量。更甚至,領頭的那個刺客,竟然能讓部分身體“鬼化”

,還能應用“惡鬼規則”。

趙莊主與那些人同歸於儘。一起戰死的,還有趙芳棣的幾個師兄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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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役,落月山莊元氣大損。趙芳棣還來不及消化失去親人的悲痛,就等來了李憑風和他的羽林軍。更可氣的是,山莊一些人也以“少主力弱”為由,支持李憑風接管落月山莊。

現在,李憑風雖然離開,卻也帶走了部分落月山莊的秘籍,還有一批選擇追隨他的弟子。

“世道人心如此,真是……”喬逢雪歎了兩句,難得真心實意地安慰趙芳棣,“趙莊主還請節哀,令尊泉下有知,必定期望你振作。”

“振作……我……”

趙芳棣卻還是滿臉恍惚。

論起來,趙芳棣比商挽琴海還要大幾歲,可她是莊主的掌上明珠,一直無憂無慮,人生最大的煩惱就是賭/博又被爹發現了怎麼辦。她的世界裡,從來人人都是好人,如今滿院白燈籠還在飄,一些“好人”就迫不及待另擇高枝,這對她打擊太大,神色便一直愣愣的。

商挽琴暗中搖頭。

“表兄,今夜我陪著芳棣吧。”她說,“這種時候,多個人陪陪會好一點。”

李棠華看來一眼,感激道:“挽琴如果能留下來,那就太好了。表姐,你怎麼說?”

“我……”趙芳棣看看喬逢雪,低聲道,“喬門主如果允許的話……”

喬逢雪有些失笑,溫言道:“我沒什麼不允許的。音音想留下來,就留下來罷。明天一早,我會來前門接你。”

商挽琴有些不解:“有什麼好接的,我們直接在大門口見……”

卻見李棠華輕咳一聲,用口型對她說:音、音。

商挽琴倏然噤聲,“哦”了一聲,將臉轉開,片刻後才說:“好吧,就、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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