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過去一方令牌。
“查一查先代鎮鬼王夫婦的事。”他說,“尤其注意他們和宮中的聯係。還有,音音的過去……”
他頓了頓,改了主意:“不必查這個,隻看先代鎮鬼王夫婦便好。”
*
商挽琴感冒了。
當然,更符合時代的說法是“風邪入體”,可最近她總想起很久以前的另一個世界,想念那些遠去的詞語和風貌,於是在心中反複默念另一個時代的詞語。這讓她感到自己更像自己,起碼是自己希望成為的那個自己。
所以,她要說,她感冒了。
“我感冒了我感冒了我感冒了……唔!”
一根甜甜的糖棒被塞進她嘴裡,堵住了這反反複複的碎碎念。商挽琴叼著糖棒,額頭上一塊濕帕子,努力睜著無神的眼睛,盯著對方瞧。
“真是燒得人傻了,什麼感啊冒的,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商玉蓮將她額頭的帕子拿下來,去一旁水盆裡搓了一遍,將重新冰冰涼涼的帕子敷在她額頭上,再輕柔地調整了一下位置,嘴上繼續說她,“你說說,你說說,怎麼有人這樣作死,眼看下那麼大雨,還非得淋著雨回來?是沒給你傘嗎?”
商挽琴思索片刻,莊嚴道:“我是一隻自由的海燕,在暴風雨中堅強地飛翔!”
商玉蓮:……
手有點癢,忍住,忍住。
小姨磨牙半天,又想起什麼,神情漸漸柔軟下來。她輕輕出口氣,摸了摸晚輩的麵頰,聲音裡帶點笑:“當初你娘生病時,也愛胡亂撒嬌……”
商挽琴想說自己這不是撒嬌,但小姨哼起了歌。她從沒聽小姨哼過歌,這是第一次。那是一支模糊的兒L歌,歌詞不大聽得清,好像是講姐妹結伴去踏青的故事。她聽著聽著,覺得眼皮很沉,不覺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窗外漆黑,隻聽風雨聲。屋中有一座玉白點彩的燈,沒見過的東西,有三層,做成花一樣的形狀,每一片花瓣上都亮著光,還不會胡亂搖曳,既明亮又穩定,是她喜歡的那種光。
青年坐在燈盞邊,單手撐著頭,閉眼仿佛沉眠。他眼下有淡淡青影,嘴唇也有些乾裂。
商挽琴還沒開口,那雙眼睛就睜開了。光照得他眼眸很亮,那些泛紅的血絲也很明顯。
莫名地,她笑出聲:“表兄,你怎麼這樣憔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大病多日,你始終不離床前呢。”
說話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嗓子異常乾啞,咳了好幾l聲也沒緩過來。
她是開玩笑的,可他卻倏然站起,聞言步伐一頓,表情沉沉的,像窗外的風雨。
他沒有說話,走了兩步又退回去,倒了杯水,試過溫度後才端過來。這時她已經撐著坐起來,發覺身體酸軟,不大有力氣。他將水遞過來,她去接但沒接動,便就著他的手喝了。
這時他才說:“兩天了。”
她有些遲鈍地抬眼:“什麼
兩天?”
他將杯子放在一邊,說:“你昏睡了兩天。”
“咦?這麼嚴重?”她抬手摸摸額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再捏捏手臂,暗中也確認一番,最後鬆口氣,笑道,“已經沒事了,放心。我身體向來健康,很少生病,不過聽說這樣的人一旦生病就來勢洶洶,病好了也就好了……”
她話沒說完,就被他按在懷中。她一邊臉貼著他頸窩的溫度,另一邊臉蹭著毛茸茸的裘衣,那柔軟的癢意搔在她鼻尖,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卻像誤會了,更緊地抱住她,還用寬闊的裘衣把她裹住。
“……好熱。”商挽琴試著想掙脫,未果。
“都怪我。”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像一粒粒有空洞的珍珠,輕輕敲在她耳邊。
“怪你什麼?”她被緊緊按住,聲音悶悶的。
他低下頭,將臉貼在她鬢邊,又搖搖頭,低聲說:“我該來接你。”
“……就這個?”商挽琴有點好笑。
“還有,我不該不在,我應該陪你去。”他的聲音也變得悶悶的,“李憑風肯定為難你了。”
“沒有,怎麼可能,他乾嘛為難我呀……”她試圖否定。她應該否定的,因為鎮鬼王李憑風沒有為難玉壺春門主表妹的理由,就這樣承認,就等於多了個漏洞、讓人生疑。她也確實嘗試過了。她嘗試過用輕鬆的聲音去否定。
但隻起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
也許是因為他太溫暖。
他的皮膚溫暖得近乎發燙,薄薄的皮膚下有血液流動的聲音。他環著她,體溫就也環著她,暖烘烘的。她抬起手,可以一點點摸到他身體上薄而密實的肌肉,還有脊背上一節一節突出的脊椎骨。強大而脆弱,如此矛盾地共存於他身上。她好像能依偎這份強大,又好像能輕而易舉折斷他的脆弱。
她想起了一些生命被折斷時的場景,有些出神,手指不覺在這些脊椎骨上滑動。
“還有……”他的聲音緩慢下來,呼吸卻變密了。吐息在她耳邊,又滾燙地垂落,燒得她脖子也變熱了。
“唔?”她還在出神。
他不說話了,隻剩呼吸。
過了一會兒L,他托起她的臉,親了下來。
“……音音。”
他聲音低啞,帶著一點斷續的喘息。
“我想護你周全。”
她抽離呼吸,靠在他血液密集的頸側,手慢慢按住他的心口。“我就不一樣了,”她抬起頭,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我想讓你快樂。”
他的呼吸一停,而後忽然加重。她感到某種變化,世界也在顛倒;她能感覺到身下厚實柔軟的被褥,還有身上那一層柔滑的皮毛,它們曾經密密地裹住他的身體,而現在它們也同時摩擦在她的皮膚上。
她想說話,但幾l次被堵回去;想動作,但十指交扣又被往邊上摁住。
過了一會兒L,她終於成功地橫起手臂,擋住他的動作。
“……但不是現在。”她艱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