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輕的三個字,卻又沉重到好像能將人賴以存活的信念拖垮。
隻是霧玥現在所有思緒都是散亂的,並沒有注意到這細微的不對勁,隻覺得楚奕這話奇怪,讓她聽不懂。
還是她聽岔了?霧玥不確定的抬眸看向楚奕,“你說什麼?”
楚奕沒有回答,垂低的眼睫始終遮著眸,讓她看不清神色,隻注意到他額側沁出的汗珠,細細密密。
“楚奕?”霧玥嗓音裡凝著擔憂。
楚奕抬眸緊盯著她,眼裡激烈的撕扯在瀕頂後轟然歸與平靜,“是,我是楚奕。”
他像是在對霧玥說,又更像是對自己說。
這話聽得霧玥更為奇怪,遲疑著問:“那你方才說什麼,我說錯了。”
楚奕低眸看著小姑娘空蕩蕩的耳垂,揪心的後怕和盛怒蔓延在心口。
他這次竟被謝鶩行占據多麼長久的時間,若不是小姑娘的那聲楚奕,讓謝鶩行亂了心神,他未必掙脫得出來。
念及此,心裡翻湧的戾氣更盛。
他壓了下怒意,抬眸看向被籠在自己身影下的霧玥,長久的壓抑,在方才眼睜睜看著她被另一個自己所抱在懷裡的時候達到了頂峰,他一刻都不想再控製。
輕輕將人攬入懷中,楚奕側頭貼在霧玥臉畔,覆蓋掉謝鶩行所留下的記印,輕聲開口,“叫錯了,是因為你對著祁思喻喚祈家哥哥,卻隻管我叫名字。”
溫熱的呼吸淺掃過耳朵,麻意迭起,霧玥雙手無力的悄悄攥住他的衣袍,水眸晃著漣漪。
她故作著鎮定,嗓音卻膩軟的不像話,“那不然叫你什麼。”
楚奕似是想了想,“你幼時,不是那麼叫的。”
幼時……霧玥一下閉緊眼睛,打算裝死。
“五殿下哥哥。”楚奕用再清朗不過的聲音念出這幾個字,低目凝著霧玥靡紅羞怯的眼尾,“是這麼叫的。”
胸膛被小力的撞了一下,是小姑娘把腦袋都埋了進來,切實地相擁讓楚奕微微揚笑。
他抬手揉了揉霧玥的發頂,“好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方才的激蕩讓霧玥心旌亂晃,激烈卻也難以招架,此刻楚奕的體貼才是她熟悉也心安的,如春風細細撩撥著心弦。
“嗯。”霧玥勾在他衣袍上的細指輕輕緊才放開,留下的一道道褶皺,仿佛在替她訴說著那些才萌了芽,嬌嫩也羞人的眷戀。
流轉在夜色下的脈脈溫纏,讓楚奕那快被折磨瘋的神經得到喘息。
他牽著霧玥走出艙房,霧玥踩著他的腳步,悄悄那手背去貼了貼自己發燙的臉頰。
指尖觸到自己空落落的耳垂,臉頰又紅了幾分,“你拿我耳鐺做什麼。”
楚奕目光無聲沉下,那對耳鐺一直被他握在掌中,鉤子的一頭嵌穿了掌心,痛意讓他清醒。
謝鶩行企圖將他的霧玥,變成那個他記憶裡的公主。
他不會允許。
楚奕
沒有回頭,沒有讓霧玥看到他眼裡流露出狠意,隻用如常的聲音解釋說:“便當是你贈我的許諾。”
他握著霧玥的手掌攏緊,“以後你就隻能是我的了。”
語輕,咬字卻重。
*
霧玥並沒有將自己與楚奕互通情意的事瞞下,如實都告訴了母親。
薑毓柔雖然私心不希望女兒嫁入皇家,但既然是霧玥自己的心意,她也不忍心阻礙,想到當初寧貴妃在謝府生產,之後兩個孩子又是相伴長大的青梅竹馬,或許就是早定下的緣分。
聽著母親的感歎,霧玥也在心中點頭,不然為什麼府中叔伯也都有子嗣,那麼多兄長,她偏偏粘楚奕。
或許就是緣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母親這番話的影響,霧玥夜裡就做了一個夢,夢境冗長破碎的她難以拚湊,隻記得夢裡他們的身份不同於現在,甚至調轉了情景,不是楚奕從小護著她,而是她護著可憐兮兮的楚奕。
夢裡他似乎還不是叫楚奕,隻是名字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霧玥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也是那日之後的不久,寧貴妃就向皇帝求得了兩家的賜婚,隻待三書六禮,籌備婚事。
*
秋夜清寂,偌大的府邸內同樣靜落無聲。
內侍守在庭院中,忽聽一聲東西被摜在地上,炸開的清脆刺耳聲,動靜劃破夜空,讓本就沉涼的夜陡然生出刺骨的寒意。
內侍快走到廊下,推門進去,循著微弱的燭火望向書桌的方向。
桌邊是散落一地的碎瓷,瓷片的尖銳處還掛著鮮紅的血珠,楚奕垂頭靠坐在圈椅中,右手搭垂在扶手上,掌心不斷有血珠爭先恐後的淌出。
“殿下。”內侍驚駭縮緊瞳孔,幾步走上前。
楚奕沒有作聲,明明滅滅的燭火將他的麵容照的晦暗不清。
那日之後,謝鶩行已經變得越來越猙獰瘋魔,他極端的隻剩下一個念頭,就是不顧一切找到那個他弄丟的公主。
仿佛隻要尋不到,他就將這一切都給攪毀了。
日日夜夜,如同鬼魅一樣在他耳邊煽惑,一旦他稍有鬆懈,就會被他奪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