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很快拿來傷藥想要給他處理傷口,楚奕擺手揮退他,反而將皮開肉綻的傷口緊握,痛楚可以壓下腦中的邪蠱。
殘留的碎瓷嵌進肉裡,痛意之下,他腦中浮現的竟然是霧玥執起他的傷手,嘟著嘴靠近輕輕吹氣,帶著鼻音甕聲甕氣的說“我會小心翼翼的”。
——這樣的小公主,才是最好的不是麼。
又來了,那個不肯死心的瘋子又來了。
可楚奕漆黑的眼裡卻迷惑著渙散出一絲絲的向往,好在他很快意識到,畫麵中被霧玥托著手,一襲青衫的男子不是他。
似乎知道失敗,更多的畫麵鋪天蓋地的往他腦中擠撞,霧玥與他情濃時的糾纏,不顧他人眼光,全身心的信任,對抗一切,也會站在他身邊。
每一個
訊息都在告訴他,隻要與謝鶩行一樣,他就會擁有更好的。
楚奕呼吸沉抑,從牙關裡擠出話:“法師到底還有多久出關!”
內侍勉強定著神回,“回殿下,算上路上奔波,恐怕還需三個月。”
三個月……楚奕闔緊眼眸,額邊青筋鼓動。
他睜開沉黑的漆眸,將視線移向擱在桌邊的婚書之上,用沒有沾血的手輕撫過織金的冊麵,所幸能趕在他與小姑娘的婚事前將那人解決。
*
翌日,霧玥進宮趕赴寧貴妃所設的茶宴,除去她還有不少命婦貴女也都得了帖子來赴宴。
茶宴設在水心閣,案幾分擺在閣中溪澗的兩側,霧玥被安排坐在寧貴妃身旁,如今滿京城誰不知道五皇子與謝家的親事,皆紛紛道著恭賀的話。
霧玥聽得耳廓發紅,寧貴妃則是滿臉帶笑,即愛聽也受用,還朝身旁的蘭嬤嬤道:“怎麼殿下還沒有來?”
蘭嬤嬤緊趕著說:“奴婢這就讓人去請。”
“快去,就說玥兒等著呢。”
“娘娘。”霧玥赧然輕喚,睜圓的水眸寫滿羞窘。
寧貴妃越發心窩發軟,自己隻有一個兒子,偏偏性子又冷,她可彆提多想有個像霧玥這樣的女兒了。
當初第一回看到還是小嬰孩的霧玥,她就想自己若是生個女兒,必定就是如此惹人憐愛。
正想著,就看見自己兒子從月門外走來,寧貴妃吩咐身旁的婢女,“快給殿下添個座兒。”
楚奕朝寧貴妃行過禮,在霧玥身側的空座坐下。
“等了你許久。”寧貴妃埋怨的朝著自已兒子乜去一眼,又轉而看向霧玥,“玥兒說是不是?”
霧玥臉皮薄,更彆說當著這麼些人的麵,極細微的點點頭,唯恐寧貴妃還要打趣自己,求救似的在桌下抓住楚奕的衣袍。
餘光落進一隻白嫩嫩的小手,楚奕清冷的眸子中隨之浮上淡淡的柔色。
他轉而看向自己母妃,“母妃這兩日不是嗓子不舒服,太醫說了要少開口,您又忘了。”
“嗯。”寧貴妃非但不惱,彎在唇邊的笑意更加明豔,眼睛來回看著兩人,不緊不慢的點頭,“知道護著就好。”
楚奕習以為常的抬了抬眉,低聲對霧玥道:“母妃素來如此。”
霧玥點頭,她自然是知道的,寧貴妃不僅容貌沒有被歲月磋磨,就連性子也鮮活如少女。
茶宴和樂融融的繼續著,隻有楚奕腦中始終冷眼旁觀的謝鶩行幾乎快被逼瘋。
好,所有的一切都那麼好。
那麼的圓滿。
那他呢?他的公主在哪裡!
還給他,還給他!
若是他尋不回他的公主,這些人憑什麼圓滿,這圓滿又有什麼意義!
不如都毀了……
絕望是唯一不能被壓製的,如疾風驟般雨,排山倒海的要將人吞沒。
楚奕的眸光越來越渾沉,危險和癲狂從眼底深處透了出來,他沒有情緒的審視著霧玥,眼眸幽暗深遠。
如果她不是他的公主,那還有什麼意義。
霧玥還垂著眸,忽然壓抑下來的氣氛讓她心生不安,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爆發出來,陰翳在慢慢裹到她身上。
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霧玥遲疑抬睫,上移的目光觸及到楚奕擱在桌案上的手,依稀看見他掌心的一道道深陷的傷口,揪緊眉心,關切地問:“你的手怎麼了。”
傷痕累累的掌心被攤開到眼前,輕低的聲音傳來,“不幫我吹吹麼。”
嗓音裡的希冀如同深處絕境之人終於看到一點亮光。
霧玥聽他這麼說,燒燙的紅意瞬間從臉畔漫到耳根,輕抬起滿是水霧的眸子朝他看去,對上那雙深到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又趕忙移開。
霧玥反複抿動著唇,通紅著臉快速吹了吹,吹出的熱氣在掃過楚奕的掌心後,又反撲到她臉上。
而那雙翻攪著危險的眸子就這麼盯著他,良久,才終於恢複一些平和。
霧玥不自在也羞極了,輕咬著字句問:“好了麼,楚奕。”
楚奕,楚奕……
同一個招數,對謝鶩行管用一次,卻不會管用第一次。
他將目光掠過霧玥的臉,意味不明的停在她的耳垂上,平和之下隱隱透著瘋狂,“以後不要帶耳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