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虞歡的唇貼著齊岷的耳,目光微轉,看向他長著淚痣的那隻丹鳳眼。
他並不是她見過的第一個長著丹鳳眼的男人,卻是第一個丹鳳眼長得這樣美的男人,虞歡伸手,想去撫摸,腰臀突然一痛。
齊岷扔開她,轉身消失在落地罩後。
“砰”一聲,房門被摔上,緊跟著傳來春白的呼喚聲。
虞歡跌在床帳裡,頭昏腦漲,爬起來時,春白已點燃燈盞趕進來。
“王妃?”
“吵。”
虞歡皺眉,抬手揉著太陽穴,要下床時,掌心突然壓住一物。
春白被訓後,噤聲,將燈盞放在床側的鏡台上,轉身時,看見虞歡坐在床頭,歪頭把玩著一塊墜著金色流蘇的玉佩。
“這玉佩……”春白想起虞歡說自己吵,忙又閉嘴,心裡想:這玉佩看著不像是王妃的啊?
虞歡瞄她一眼,醉眼朦朧的,唇角揚起一笑。
*
齊岷回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人備水。
靠牆的衣櫥隔間裡擺著一麵立式銅鏡,齊岷解開綁在下頜的烏紗冠纓繩,走上前,看見鏡麵裡映出一張冷得直掉冰碴的臉。
以及一對發紅的耳朵。
右側尤其。
被虞歡咬上的觸感清晰地留在右耳上,齊岷偏頭,盯著那隻滾紅的耳,想起虞歡乖戾的回複:
——指揮使不是良善之輩,那可太好了。
——這樣,我就不會心疼你了。
映在鏡裡的丹鳳眼凝著嚴霜,跟眼尾那顆淚痣形成巨大反差,齊岷盯著,一動不動,直至屋外傳來敲門聲。
齊岷喊進。
“齊大人,淨室的熱水已備好,您可以沐浴了。”
齊岷嗯一聲。
小廝聽著他冷漠的聲音,不敢多留,訕訕退下。
齊岷摘下烏紗冠,放在衣櫥上,再探手去拆腰間的配飾。
卸繡春刀時,手突然僵住。
齊岷平素裡的裝飾不多,除象征指揮使身份的繡春刀及令牌外,身上就佩戴著一塊老玉。
現在,玉不見了。
齊岷凝眸,想起先前在虞歡床上發生的情形,掀眼看回鏡中。
*
次日有雨,雨水從灰蒙蒙的天幕澆淋下來,衝刷著屋外的枇杷樹,耳畔一片嘈雜的雨聲。
齊岷站在窗前,聽辛益彙報虞歡的家世背景。
“虞家世代從商,原本是章丘城裡有名的商戶,後來,虞家三少爺虞承參加科考,一舉奪魁,從此步入仕途,平步青雲。元貞十一年,虞承舉家搬入京城,次年,其夫人袁氏生下長女虞歡。此後,虞承膝下再無所出,直至與袁氏和離,才又娶妻納妾,生養了三男六女。”
屋外雨聲淅瀝,齊岷看著蒙蒙雨幕,想起虞歡提及幼年時跟隨母親回老家居住的往事,若有所思。
辛益道:“頭兒,燕王謀反,虞家肯定難逃一劫,你查燕王妃,莫不是因為這個?”
“不是。”
“那是什麼?”辛益更疑惑。
齊岷不答:“接著往下說。”
辛益知曉他查人一向喜歡刨根問底,看他不回答,便隻能往下彙報:“虞歡……呃,王妃自小美貌動人,長大後,更是美若天仙。萬歲爺登基那年,王妃年方及笄,上元節逛燈會時,被微服出宮的萬歲爺一見鐘情。後來,萬歲爺借太後辦壽請王妃進宮,本是想私下裡見王妃一麵,結果王妃在宮裡迷了路,遇見了燕王……”
聖上跟燕王爭奪虞歡的事,在當年是鬨得沸沸揚揚的,齊岷當時雖不在京中,可也有所耳聞。
“那時候,朝政大權仍在前頭那三位大臣手上,萬歲爺為奪權,不得已跟劉氏聯姻,燕王伺機向虞家下聘,虞承收下了聘禮。”
齊岷問:“這樁婚事,她可情願?”
“多半不是。”辛益搖頭,接著說道,“王妃嫁給燕王前,性情一直天真爛漫,據說逢人就笑,半點架子沒有,入燕王府後,就很少再笑了。燕王生前侍妾眾多,她也從不爭寵。而且……”
辛益略一猶豫,低聲道:“上回在客棧裡,那絡腮胡說的事兒都是真的。”
齊岷知道,提的是燕王當著虞歡的麵寵幸侍妾的事。
諸如此類的羞辱估計不少,否則,虞歡那天不至於一點就著,硬要拿那人的舌頭泄憤。
原來,名動天下、光鮮亮麗、以及那個所謂“天真爛漫”“逢人就笑”的燕王妃,在王府裡過著的竟是這樣糟汙的生活麼?
齊岷想起昨晚虞歡那副乖張的嘴臉,道:“虞家現在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