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益道:“都在大獄裡蹲著的,大概要等王妃回京才有下文。”
虞家人最後的下場,要看萬歲爺對虞歡的態度。又或者說,要看虞歡對萬歲爺什麼態度。
“袁氏呢?”齊岷又問。
“袁氏?”辛益一愣,反應過來是說虞歡的母親後,“哦,跟虞承和離以後,袁氏便回了老家章丘,因與虞家再無來往,這次燕王一案,袁氏沒有受到波及。”
齊岷收回看雨的目光:“派人盯著。”
辛益看他一眼,半意外,半困惑:“……是。”
“幾時了?”
“巳時三刻。”
齊岷轉身走向門外。
辛益跟上:“頭兒去哪兒?”
“拿樣東西。”
辛益點頭,不以為意,走出房門時,忽然發現齊岷身上似少了些什麼東西。
齊岷衣著向來樸素,辛益一怔後,很快想起來,少的是那一塊珍貴的玉佩。
*
虞歡是在巳時一刻醒來的。
因為宿醉,醒來以後,太陽穴仍在隱隱作痛,虞歡喝了解酒湯,聽見外麵喧囂的雨聲,臉垮下來,歎了一口氣。
虞歡很討厭下雨天。
春白懂她,捧著空瓷碗道:“左右今日無事,王妃不如再歇會兒吧。”
虞歡於是又往床上倒,躺下時,看見枕畔放著的一塊綴著金色流蘇的和田玉。
春白正要走,忽又見虞歡一個激靈坐起來。
“?”
虞歡看著那塊玉,目光明亮:“為我梳妝,我要去外麵看雨。”
*
巳時三刻,虞歡一襲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坐在院外的曲廊裡,一手拿著奶茶,一手拿著玉佩,皺眉盯著簷外的大雨。
春白實在弄不懂她為何討厭雨,又偏要來看,捧著茶壺在邊上候了一會兒後,勸道:“王妃,雨越下越大,都要濺進廊裡來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聽得雨水濺進曲廊,虞歡隱忍的表情上更多一分嫌棄,乾脆收回目光,專注地把玩手裡的玉佩。
玉佩是上等的和田玉,圓形,掌心大小,通體瑩白無暇,不加雕琢,撫上去的觸感光滑溫潤。
這樣的玉,跟其主人的氣質一點都不吻合。
不過,齊岷以前畢竟是個侯門裡的貴公子,要是家裡沒有遭難的話,或許真會長成一個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男人吧?
虞歡想起他眼尾那一顆脆弱的淚痣,轉頭朝回廊另一頭看,天光黯淡,走廊儘頭暗影參差。
他沒來。
虞歡失望地轉回眼。
春白看著虞歡一點點沉下來的臉,抿唇又勸:“……官皮箱裡放著一副葉子牌,王妃要是煩悶,不如回屋裡玩會兒牌?”
“不想玩。”
“那,手談呢?”
“費腦子。”
“那不如……”
大雨滂沱,主仆二人的對答被嘈雜雨聲覆蓋著,曲廊那頭,一人緩步從暗影裡走來。
夏天的雨來勢洶洶,天地間皆是陰蒙蒙的灰色,齊岷抬眼,看見走廊儘頭坐著意態慵懶的虞歡,珠翠羅綺,金釵玉鈿,不需言笑,便已是最惹人眼的一抹風景。
她大概不太開心,春白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齊岷上前,聽到春白堅定地道:“再過一個多月,王妃便能見到萬歲爺,去皇城裡享福了!”
然後,虞歡道:“是啊,在王府裡做了六年的雀兒,馬上就可以去做皇城裡的雀兒了。”
大雨瓢潑,齊岷在一步開外收住腳步。
春白發現他,訝然道:“齊大人?!”
虞歡勾住玉佩流蘇,抬目。
走廊裡,齊岷一襲赭紅飛魚服,頭戴烏紗冠,雨天裡的眼睛更顯陰冷,卻又像蒙著層霧,令人看不到底。
虞歡心頭微微一動。
齊岷收回看她的眼神,看向春白,目光沉默威嚴,令春白手足無措。
虞歡一怔後,會意,興奮地開口:“春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