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早,又是城門開啟的時候,街頭很快有百姓聚攏過來,興衝衝地議論著。
“嘖嘖,這獨眼龍是什麼人?竟然當街對一女兒家動手,還要臉不要?”
“你小聲些,這可是程家那位小祖宗,登州城裡有名的紈絝,仗著家裡有位皇親,囂張慣了,這欺男霸女的事情可沒少乾!”
那人嘶一口氣,果然不敢再吱聲,另一頭則又有人議論。
“我看這姑娘紆朱曳紫的,也不像出自尋常人家。”
“這姑娘名叫辛蕊,是辛府四房裡的獨生女,說起來,辛家可有一個在錦衣衛裡當差的兒子的呢。”
“那這程家公子也敢招惹?”
“嗐,人家背後的靠山可是宮裡頭的皇後娘娘,跟皇後娘娘比,區區錦衣衛算個什麼?”
“……”
城門外,一行錦衣青年護送著一輛雙轅馬車緩緩駛來。
辛益打馬在前,給守城士卒看過腰牌後,領著眾人前行,甫一入城,便聽得長街那頭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隨行在身邊的錦衣衛張峰打趣:“大清早的就有人械鬥,辛大哥,你們這登州城的治安不大行啊。”
辛益剛被虞歡氣了一回,聞言著實沒心思應和,懟:“知道有人械鬥,還不趕緊去看看?眼睛長臉上是當擺設用的?”
張峰吃癟,不知辛益今日何故火氣這樣大,委屈地收了笑臉,策馬上前查看情況。
辛益心不在焉,忽想起先前在家書裡提過今日進城,辛蕊應會前來相迎,目光便在人群裡搜尋起來。
便在這時,聽得底下行人慨歎。
“唉,這倆人,三天一吵,五天一打,可真是對天注定的冤家!”
“二狗他娘,我就回家喂了趟奶,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鬨成這樣?”
“嗐,還能是怎麼回事?獨眼龍跟朝天椒打起來了唄!”
辛益聽得“朝天椒”三個字,神色一變,轉頭朝前方鬨事處看去,策馬疾奔上前。
虞歡坐在車裡看熱鬨,見辛益火燒屁股一樣地疾馳而去,顰眉:“辛大人家裡著火了?”
齊岷策馬在外,淡淡看著前方:“王妃就不能盼著人點好?”
虞歡從這語氣裡聽出些指摘之意,看向他。
齊岷手握韁繩,目不斜視,英俊又冷酷。虞歡就那麼看著他,不說話,不動。
四周是擁擠的人潮。
齊岷看過來。
虞歡迎著他明顯有些不悅的注視,有恃無恐。
人很多,議論聲越來越雜,開始有人注意到這裡,談論起虞歡的美貌、齊岷的俊朗。
更有甚者,在私下裡問他們是哪裡來的夫婦。
虞歡得逞地翹起唇角。
齊岷移開眼。
虞歡目光如影隨形。
齊岷抬手,“啪”一聲打落車窗。
“?!”
虞歡被轟然關落的車窗唬得一震,臉跟著沉下來,正在心裡咒罵著齊岷,馬車緩慢停了。
前方有爭執聲傳來,其中有一個乃是辛益的嗬斥,另外的則都是些陌生的聲音,有少年的,有少女的,吵得不可開交。
虞歡漫不經心地聽著,伸手去接春白奉來的奶茶,正要呷一口,忽聽得那少女喊道:
“岷哥哥!”
虞歡揭杯蓋的手一頓。
春白怔忪,轉身去開車窗,想要一看究竟。
虞歡冷漠道:“不許開!”
春白伸至一半的手縮住。
虞歡揭開杯蓋,垮臉喝奶茶。
車外安靜下來,不多時,有人高聲道:“要早知是齊大人大駕,我就不跟辛六娘在這兒鬨了,該一道前往城外恭迎才是!”
少女駁斥:“少來這裡裝蒜!你分明就是早知岷哥哥要來,所以故意攔截我,想要……”
“夠了!彆吵了!”辛益喝止二人。
春白豎著耳朵,看著虞歡,小心地道:“王妃,外麵說話的那一位,莫非就是辛大人的堂妹嗎?”
虞歡晃著手裡的半杯茶,回想著那一聲親昵的“岷哥哥”,不做聲。
春白便沒敢再問。
車外,那戴著一隻眼罩的獨眼少年嘿笑道:“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我就不叨擾各位敘舊了,改日再請齊大人、辛大人光臨鄙府,暢快地玩一玩。”
說完,又意味深長看向辛蕊:“屆時,還請六娘前來作伴。”
辛蕊橫眉豎目。
辛益一肚子氣,然而想著程家人背後的靠山,又看辛蕊毫發無損,隻能忍而不發。
獨眼少年笑得更得意,招呼扈從離開,走前,盯了人群裡的馬車一眼。
“獨眼狗!”
辛蕊捏緊拳頭,瞪著獨眼少年離開的背影低罵。
辛益在她肩頭按了一下。
辛蕊回頭看他,又在他示意下看向身邊的齊岷,臉頰微紅,忙收斂忿色,換作女兒嬌態。
“岷哥哥!”
齊岷沒應,提著韁繩“駕”一聲,向前而行。
很快,馬車複又前行,齊岷沒再退回來,策馬在前,大概是跟辛益、辛蕊兄妹二人相伴而行,談笑聲不時傳至車裡。
虞歡板著臉,又喝了一杯奶茶。
約莫一炷香後,馬車在一座懸掛著“辛府”牌匾的府邸前停下來,虞歡坐在車裡沒動,直至有人叩響車窗。
虞歡示意春白開窗。
車窗打開後,齊岷的身影現出來。
“到了。”
虞歡心裡冷哼一聲,有意不看他,目光投至府門上的那塊牌匾。
齊岷解釋:“辛千戶願儘地主之誼,卻之不恭。相比驛館的人多眼雜,辛府更安全。請吧。”
虞歡腹誹一聲“好生敷衍的解釋”,伸手讓春白來扶。
春白忙伺候虞歡掀簾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