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楠從司露處出來後,並未立刻進宮麵聖,他從春草處打聽到春熙去了溪邊涿洗草藥,便急匆匆尋來了。
春草、春熙如今都與司露在一處,經營著春來醫館。
司楠找到春熙的時候,她正蹲在溪邊,浣洗盆中草藥,纖纖麗影,皓腕素手,佳人如玉。她潔白的裙擺迤地,不留心沾染了溪水,洇濕了一片。
司楠走上前,替她掖裙。
“小心濕了裙。”
春熙扭頭瞧見他,滿是驚喜。
“司楠,你回來了?”
司楠笑得張揚,眉眼間鐫著少年風流之氣。
“叫我司楠多生分,叫聲阿楠哥來聽聽?”
春熙臉紅啐他,嗓音卻是柔柔的。
“你就知道打趣我。”
司楠收斂了不羈,變得認真起來,目光灼灼看著她道:“熙兒,你給我寫的信,我都收到了。”
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他想起這兩句,不禁深情道:“熙兒,你的心意,我懂得的。”
春熙耳根發燙,起身便要走,“誰對你有心意了?”
司楠上前攔住她去路,俯身促狹道:“害羞了?”
春熙兩頰通紅,矢口否認,“才沒有。”
司楠笑著道:“閉上眼睛。”
“乾什麼?”春熙雖不解,但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司楠走至她身後,從袖中取出一根白玉木蘭簪子,替她簪在發上。
“這根簪子是我從邊地集市上瞧見的,我覺得木蘭花與你極配,就買回來了。”
春熙羞紅了臉,背過身去,嗓音如蚊訥:“我才不要。”
司楠怕她真不要,說道:“你不能不要,否則,否則我就……”
春熙轉過臉來,雙頰通紅似蘋果,賭氣般道:
“你就怎麼樣?”
“這樣。”
司楠突然俯下身,用極快的速度、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你……”
春熙的臉漲得通紅,溫婉文靜的性子卻叫她一句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唯餘瞠目結舌盯著他。
方才的舉動也是不由自主,司楠此刻亦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轉身要走。
“熙兒,我先進宮去述職了,回頭再來找你,與你說我此番出征的赫赫戰績。”
“等等。”
見他背身離去,春熙叫住他,不明所以的司楠杵在原地,春熙走上前,替他整理衣襟、袖口、冠發。
“這麼亂糟糟的去麵聖可不成。”
司楠感受著伊人身上的芳香,瞧著她仔仔細細替自己撫平衣襟上的褶皺,眼睛一瞬不瞬,滿是繾綣,沉醉其中了。
*
威儀莊嚴的太極宮內。
李景宴身著赭黃色龍袍,襟前繡著張牙舞爪的天龍,頭戴翼善冠,金絲所製,熠熠金輝,他高坐正殿之內,清潤端
方,滿身儒雅,君子白玉,如琢如磨。
正殿之中,司平侯父子步履從容地走進來,朝著高坐上的帝王叉手行禮,恭敬述職。
司楠詳儘敘述了此番出征的戰果,有條不紊地講述了父子聯手,剿滅叛軍殘黨餘部勢力的經過。
一旁司澧,看著兒子循循陳情,感受到他的成長,滿臉欣慰,露出滿意的笑來。
而高座上的李景宴聽完司楠的陳詞,亦是微微頷首,讚道:“所謂上陣父子兵,此話不差矣,此番退敵平叛,多虧了你們父子了。”
麵對李景宴的稱讚,兩人皆躬下身子,謙卑拘禮道:“陛下謬讚。”
霍亂得以平定,李景宴麵帶榮光,破天荒提及了封賞。
“你們司家於社稷有功,此功不可沒,朕要好好犒賞你們父子,不知,你們可有什麼想要的?”
此話落下,久久無聲。
二人似是沒料到李景宴會提及犒賞,有些怔忡。
良久,司楠突然上前一步,鼓足勇氣說出了藏在心中的願請。
“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
李景宴方開始還是麵容平靜的,說道:“司少將軍但說無妨。”
可司楠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當即臉色大變。
司楠說的是:“還請陛下徹查當年軍械走私案,還司家、徐家還有一眾無辜受牽連之人,一個清白。”
他嗓音朗朗,話語清晰,擲地有聲。
此言一出,神情大變的李景宴有些坐不住了,他的手不受控製地死死抓在椅子上,手背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玉白的皮膚下青筋暴起。
司澧察覺到了端倪,出言責備司楠,“楠兒,陛下麵前,你休得放肆!”
可司楠此刻卻因情緒澎湃,無法收止,他眼眶泛紅,固執申辯道:“父親,這些年來,你不是一直說,日日夜夜都忘不了徐家滿門忠烈慘死,誓要為徐將軍伸冤嗎?”
司澧聞言,眼神抑製不住地震動,微微泛紅,但緊緊隻是片刻,他便隱藏了情緒,板下臉來教訓兒子,罵道:
“混賬,為父何時與你說過這些了!”
司楠據理力爭,“父親,陛下還未言可否,你為何就突然怯懦起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最終竟生了爭執。
李景宴坐於高台,旁觀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眼神閃爍,沉默了半晌,最終出言相勸。
“司平侯莫要動怒,司少將軍年輕氣盛,一時意氣用事,繆言無行也是有的,無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