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濃,侯府中一片花團錦簇。
今日朝中休沐,司澧和司楠皆得閒在家,司露亦閉了醫館,偷得半日浮生,與家人共吃團圓飯。
三人擺了一桌酒菜,在跨院的涼亭中,沐著和風,邊賞花邊吃酒,談笑風生,共享天倫,好不快意。
奶娘抱著司安立在一旁,小家夥穿著一席花絨錦裙,紮著兩個衝天髻,頭發烏黑油亮,白瓷般的小臉上紅撲撲的,睫羽纖長又濃密,眨動時,那雙大大的異瞳閃著灼灼光彩,滿是異域風情,叫人為之驚歎。
她在奶娘懷中呆了不多時,便不安分了,扭動身子,手腳並用想要爬下來。
一雙靈動的水眸巴巴張望著司楠,奶聲奶氣道:“舅舅抱、我要舅舅。”
那尾音拖著轉了幾個彎,讓人的心都快融化了。
司楠見著小侄女撒嬌的樣子,心軟得不成樣子,哪裡還把持得住,趕忙開了口。
“蓉媽媽,把安兒放下來吧。”
“誒。”
蓉媽媽笑意盈盈應了一聲,將司安放在地上。
小白糯米團子剛下地,便急不可耐,屁顛屁顛便往司楠那頭跑去,哼哧哼哧就往他身上爬。
司楠看著司安,滿眼都是寵溺的笑意,一把將小人兒抱起來,舉過頭頂,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脖頸上。
“又想騎舅舅了,是不是?”
司安跨坐在司楠的肩上,眼睛彎成了一條縫,手舞足蹈,咯咯笑個不停,嘴裡還不斷學著司澧騎馬時的樣子,叫著:
“駕——”
“駕——”
如此一幕,引得司露啼笑皆非,司澧大笑不止。
就連隨侍在涼亭中的下人們,也被這對活寶逗笑了,個個合不攏嘴、前仰後合。
立在一旁的奶娘捂著嘴笑,忍不住感慨道:“公子對安娘當真是寵愛至極。”
司露昳麗的杏眼微彎,笑得氣息微喘,“可不是……所以安兒如今呀……跟她舅舅最親近。”
司澧笑著打趣道:“楠兒,你這可就不對了,你把安兒搶了去,你妹妹可要吃味了。”
司楠將司安抱在懷中,愛不釋手,盯著她粉嫩的小臉兒,越看越喜歡,咂嘴逗弄著。
“嘖嘖嘖,安兒喜歡舅舅,舅舅喜歡安兒,就讓你娘親吃味去吧,誰讓安兒這麼招人喜歡呢。”
幾人再次笑作一團。
司露眨眨眼道:“對安兒尚且如此,兄長今後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兒,豈不是要寵上天上去?”
她說著說著,促狹起來,揶揄道:“兄長,我可得助你早些成婚,抱個娃娃,也好讓你把安兒還給我。”
見兄妹兩互相逗趣,其樂融融,司澧捋著短須,笑意深長。
“嘿嘿。”
司楠倒是出乎意料地有些難為情起來,他乾笑了一聲,伸手撓撓頭,借口離席了。
“你們先吃,我去讓廚房再準備幾個菜。”
司楠走後,司澧有所察覺般問司露,“這小子可是有什麼情況了?”
亭外落英點點,司露沐著春陽,含笑點點頭,眼神中滿是對父親的親昵。
司澧當即湊近身子,急不可耐問她:“來,快同為父講講,是個怎樣的女娘?”
“書香門第,玲瓏才女,奇女子也。”
司露眉眼彎彎似月,循循同他介紹起春熙。
司澧不敢置信,“楠兒這小子出息了呀,大老粗一個,還能攀上才女了?”
司露笑得燦燦,“父親,你彆看兄長平日沒心沒肺的,他呀,粗中有細呢。”
司澧好奇心起,“快同為父說說,他怎麼粗中有細了?”
“且聽我慢慢道來——”
司露拖長嗓音,本欲侃侃而談,卻被急急趕來的司楠捂住了嘴。
“小妹,不許說。”
“唔。”
司露被他噤了聲,舉目望著司楠,張大的烏眸骨碌碌得轉。
司楠一張臉漲得通紅,他方才因為情急,幾乎是飛身過來的。
被他的手捂著嘴,司露含混不清地說道:“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
司楠這才鬆開了她。
司澧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算是出息了,偷摸著就把媳婦找到了,改明兒把媳婦帶回家來,讓為父好好瞧瞧。”
日影璨璨、花葉斑駁。
四角亭中,涼風習習,三人笑語晏晏,時間過得飛快。
直到一聲兀然乍響的。
“皇上駕到——”
打破了三人之間其樂融融的笑談,氣氛刹那變得無比肅然。
彆枝疏影裡,李景宴麵如冠玉,一身錦玉龍袍,身姿如鶴,滿身風儀,宛若昂昂流光,可貴不可攀。
三人趕緊起身迎駕,齊齊喚道:“參見陛下。”
李景宴笑著讓眾人起身,“朕微服來此,不必拘禮。”
司澧道:“不知陛下駕臨,還請恕臣未有遠迎。”
李景宴含笑道:“都說了不妨事,司愛卿何足掛齒。”
“來,陪朕亭中一敘。”
李景宴邀請他們回到亭中小敘,目光卻一直落在司露身上,直勾勾的,沒有半點回避。
司露垂著腦袋,始終沒有對上他的目光。
三人重回亭中落座,卻是再無半點談笑之聲。
李景宴的到來,讓本來無所顧及的三人變得拘束小心起來。
李景宴隨行的宮女端來茶具,替眾人斟茶。
第一杯茶自然是端給皇帝喝的,隻是李景宴沒喝,而是將茶杯推給了司露,眼神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
“露露,朕記得你從前最愛喝雨前龍井,故今日特帶著侍茶宮女前來,泡給你喝。”
見他如此作態,司露隻得站起身,婉言相拒,“多謝陛下美意,隻是臣女如今早已不愛喝茶了。”
見此一幕,司楠和司澧麵上的神情都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