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內,燭火煌煌。
眉開眼笑的郭侍郎走進來,腳下有如生風。
他對方才刺殺失敗之事毫不知情,隻知完成了皇帝派遣的任務,前來領取恩賞。
他滿臉鬆快地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李景宴背身立在那裡,看不見臉色,隻聽他淡淡道了一聲。
“免禮。”
郭侍郎笑得像朵花,諂媚道:“陛下,臣已經按照您的指示,將事情辦妥了,你就放心吧,今晚上司平侯父子定當同赴黃泉。”
話音甫落,一道讓人頭皮發麻的冷笑便傳了過來。
“若他們活得好好的呢?”
李景宴轉過身,眼底的陰鷙一覽無餘,郭侍郎嚇得渾身猛然一抖,噗通跌跪在地,顫抖著嗓音說道:
“陛下說的,臣實在是不明白啊。”
李景宴緩緩踱步過去,寬大的袍袖在燈下鎏光熠熠,他勾著嘴角,邪魅陰沉。
“郭侍郎,朕知道你深夜前來是想要什麼,無非是圖朕的賞賜,不過眼下事情沒成,你說朕該賞賜你什麼好呢?”
郭侍郎嚇得臉色蒼白,保命都來不及,如何還敢要什麼賞賜。
“陛下恕罪,無功不受祿,臣如何敢要賞賜。”
李景宴卻搖搖頭,嘖了一聲,似笑非笑的樣子。
“那可不行,你做了那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容朕想想——該賜你什麼好呢?”
“那便賜你——”
陡然間,寒光一現。
“噗嗤——”
隻聽利劍刺入皮肉的聲響中,長劍貫穿了郭侍郎的胸膛,刹那間,鮮血噴湧,血腥彌漫。
郭侍郎不敢置信地看著貫穿在胸膛前的長劍,緩緩倒下去,死不瞑目。
燈火明滅下,李景宴淨白的麵孔沾染了殷血,紅白交錯,詭異至極,他漆眸深不見底,空洞洞的,宛如鬼魅。
他看著地上早已斷了氣的郭侍郎,嗓音森然、喑啞無比。
“來人,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
入夜後,月色淒寒,冷霧濃稠。
司平侯府內,燈火如晝,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司平侯父子回府路上中了埋伏,受了重傷,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氣息微弱。
司露和春草得知此事,焦急不已,匆匆趕了過去,腳步不停來到前院。
正堂之中,進進出出的下人們神色張皇,打水,燒水,煎藥,送藥,忙個不停。
司露趕到臥房內,瞧見躺在床榻上、渾身浴血的父兄時,眼眶刹那紅了,鼻頭不受控製地酸澀,淚如雨下。
“父親、兄長,發生什麼了,怎麼會……”
兩人的衣袍皆染了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的傷口橫貫滿身,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在流血,淋漓不止。
司楠早已神誌不清,但他手中還緊緊攥著那隻香囊,死死不放手
,殊不知那香囊早已被鮮血浸透。
春草發現了此幕,伏在他身邊,哭得泣不成聲,緊握司楠的手,哽咽不止:“阿楠,你說過會長命百歲,守我護我一輩子,絕對不會丟下我,你不可食言……”
此時,立在一旁久久未言語的高大男人,突然開了口,說道:
“你們彆太難過了,大夫方才看過了,說傷處雖多,但索性都沒有危機要害,暫無性命之憂。”
男人的話低沉醇厚,帶著字正腔圓的味道,司露這才發現屋中還站著一個男子。
不是呼延海莫是哪個?
“你怎麼在這裡?”
司露瞪直了眼睛,春熙更是瞠目結舌,隻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睛,話都說不全了。
“北、北、北……”
北戎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呼延海莫玄袍染血,及地鶴氅上亦是大大小小的戰損破洞,可見方才的搏鬥有多激烈,戰況有有多危險。
他衝司露翹起嘴角,眸光灼亮。
“不必謝我,我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是呼延海莫剛好路過,救下了父兄?
司露隱隱猜出了緣故。
春熙是方才與他們一道回來的,她剛見到呼延海莫時,也是驚愕不已,不過眼下已從恢複了平靜。
她是方才之事的見證者,理應將事情向二人解釋清楚。
“你們有所不知,方才我看的真切,若非這位義士出手相助,恐怕侯爺和世子,難逃一劫了。”
為了不暴露呼延海莫的身份,春草喚他作義士。
經春熙所述,司露算是全部明白了。
確是呼延海莫救下了父兄。
此時,簾幔微動,大夫再次拿著乾淨紗布和止血的膏藥走進來,要給傷患包紮傷口。
女眷不便在屋中停留,便齊齊出去了。
司露的眼眶依舊紅著,心中還是掛念不下,低著頭鬱悶不已。
邁下石階,步入庭院。
冷不丁,被身後之人一把拉過去,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