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第9章

當日整整一個下午。

柳長老的醫書,始終停留在越長歌搖扇子時的那一麵。

寸步不得動。

柳尋芹對此並沒有什麼想說的。

她聽著藥閣的弟子們也漸漸離去,人聲漸息。

她將書一攏,站起身來,將其卷起,背在自己身後,準備帶回去看。

越長歌自然地跟了上來。

林間小道狹窄,若不想被樹葉子刮蹭,隻能一前一後地走。

柳尋芹走在前頭,一頭秀發烏如徽墨,在身後用一根纖細發帶簡約一束。

天地蒼茫間,暮靄一團,她穿著一身淡青衣衫,正逢腰間收窄,宛若娟秀綠竹。

這若隱若現的青色,在灰蒙蒙中顯得格外古樸大氣。

越長歌跟在後頭,想了想,又伸手將她那一根發帶扯散,看著如墨的長發翩然落下。

柳尋芹身形一僵,聽見身後那女人曼聲笑道:“沒什麼,你繼續走。反正也快要到了。”

過了片刻。

“隻是覺得你散著頭發的模樣好俏啊,就和年輕時一樣。一模一樣。”

柳尋芹頓了頓,沒有回頭理她,嗯了一聲:“你不也一樣,猶在當年。”

還是那麼愛扯她的發帶。一前一後地走路時,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頭。一左一右時,則總是習慣粘在右邊。

越長歌問:“當年哪樣?都不記得了,你講講。”

柳尋芹從不愛講故事,隻是精準地給出了評價:“花裡胡哨的。”

確切地講,是那個豔光照人,走到哪裡都相當惹眼的越師妹。她能飛快地攀上任何她覺得有趣的人,並且侃侃而談,聊天聊地,自來熟得讓人心驚。

其實她們倆少時關係並不算好。

至少她對越長歌的第一印象不怎麼樣。話多且不靠譜,一問她道法經文就腦袋空空,白長著一張牡丹般美豔的臉龐。

不過那時柳尋芹對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怎麼樣。對於她的雲師妹也是一樣——病怏怏的,又愛逞強糟蹋身子,糟蹋完還不遵醫囑,煩死了。

猶在當年,猶在當年。

還是一模一樣的人,可時過境遷,心境會變。

柳尋芹自覺年事已高,比以前到底心胸寬廣了些,譬如她現在看越長歌和雲舒塵都順眼了很多。尤其是越長歌,簡直有一個質的飛躍。

“花裡胡哨……”六百餘歲的越長老意義不明地哼笑一聲,將這幾個字念了一遍,此後便沒有再說話。

越長歌目送著柳尋芹進了房,屋內的燈火卻一直不滅。

應當還是在看書。

越長歌知道自己今日下午又擾了她,害得柳尋芹的書沒看完。

果然,她師姐就是這麼一個習慣於今日事今日畢的人,有著自己嚴謹的作息。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不管是否內門要比試,不管師尊吩咐了什麼,柳尋芹總是有著自己的節奏,仿佛獨立

於整個宗門。向陽的小花隨著晝夜節律,轉得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唯有她這一根細竹,不偏不倚,靜靜向上生長,帶著從容的冷傲。

所以引得人總想去戳一戳她,晃一晃枝丫,讓她相當嚴謹的生命中出現一些無傷大雅的意外。

越長歌在其中收獲著微妙的愉悅。

當然戳多了也不行,那女人會嫌她煩。

越長歌轉身進了自己那屋,知趣地攏上房門。她與柳尋芹截然相反,做事大多一時興起,由頭無非及時行樂。

融融燈火照亮了女人漂亮的側顏,她打了個嗬欠,支愣著下巴,大晚上實在無事可做那就寫寫話本好了。

寫到第幾卷來著?

越長歌疑惑地翻了翻自己的存稿,終於回憶起了上一卷斷掉的內容。

比起她曾經寫過的一些禁斷文學,這本越長歌自詡為清新動人。大抵描繪了一個年輕女子平靜的種田日常,吃吃喝喝,一路美食相伴。

撇去主角兒不慎被自家田裡成精了的可愛花妖草妖茄子精一起拱了的內容不談。

總體的確很是清新。

越長歌決定下一隻寫山藥精,但是仔細一想,卻無法將可愛的姑娘與那種粗糙疙瘩聯係起來,於是作罷。將山藥劃去,改成了自己愛吃的筍。

筍子成精應該是什麼樣的?瞧上去年紀很青蔥,牙尖嘴利,心思卻單純,穿著淡綠色,皮膚白生生,聲音脆脆的。

脆脆的。

宜下鍋翻炒,或清煮,或涼拌醃製……

不妙。

她支著下巴想得出神,卻發覺自己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