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2 / 2)

她仰躺著,雙眸裡盈出淚花,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傷心,從翹起的眼角緩緩淌了下來。

“那你還能教我寫字嗎。”

刀尖一頓。

她一臉絕望地說出這種話來,讓人瞧得怒也不是,好笑也不是。我整個人也頓了頓,慢慢放下短刀,雙手摁在冷冰冰的雪地裡,支撐在她整個的上方,感覺方才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頗有些不著力的不爽。

也許她在我的臉上見到了些許鬆和之色,便開始窸窸窣窣地動彈起來。我垂下眼睛閉了閉,這次她若知趣地避開我,我便不會再嚇唬她。好了,似乎也夠了。經此一事,再怎麼蠢的人以後都會明白趨利避害的。我也終於落得清淨,得以尋回自己老生常談的日子。

到此為止。

她眼睫毛上沾著的水珠子,像是天上的星星在微閃。此情此態,似乎有些過於可憐,我微

微抿著自己的下唇,讓心情冷靜下來,於是扼她脖子的力道轉移到了我的腿彎處,正準備跪著起身。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

我的腰間圈上來一雙胳膊,緊緊地環住了我。

肩上靠來重物,抵得很緊,胸前的衣裳也被揉皺。

我偏過頭去,嗅到了她頭發上粘黏著的冰屑味道。她緊密地靠著我,趴在我肩頭啜泣,如小獸一般嗚咽出聲,“師姐姐好凶,嚇到我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疊著音做出這種奇怪的叫法。那時她已經頗具音修的天賦,譬如聲音柔媚可人,隻是還未成熟,少了些媚多了點柔,說話的聲音也像是黃鶯婉啼。

“……”

聽得渾身僵硬。

隻是這次心中藏著的並非是惱怒,而是頭疼。

任由她縮著哭了半晌,我自暴自棄地撇開她,與她無二,平倒在綿軟而冰冷的雪裡,望著漆黑的不見天光的穹野,思緒半動不動,思索著到底哪一步出了問題。

也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有些失誤。

畢竟我見過感到危險臨陣脫逃的,或是因為不安產生敵意的,如她這種奇葩——被我嚇懵了,頭一件事卻是縮在我懷裡撒嬌,卻是頭一次得見。

那形狀姣好卻不中用的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到今日也無從得知。

我坐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拿著一眼瞥過去,那輕微的哽咽聲還在耳旁細細地抽著,末了,又貼在我肩膀上蹭了蹭,肩膀上有溫熱淌下。

“彆哭了。”

“嗚……都是你害的!”

“我隻是重申——”

“還狡辯,很嚇人的好嗎!說話就說話,哪有這麼對著人的?我以為、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殺了我,因為你後悔救我了……嗚……”

很好,她還記得那句話。

其實比起把自己的腸子悔青,我更傾向於責備林青崖。他管撿人不管教養與陪伴,將這個麻煩丟到我充實的生命當中,順帶一臉慈祥地告訴我要友愛同門師妹,堪稱站著說話不腰疼。

而越長歌——

罷了。我對她無計可施,總不至於真的一刀捅死她,醫修的手不應該沾上這種血孽。

又是一個風雪夜,我這次撚起衣袖,擦了擦她那張哭花的臉。隨後坐在原地,蹙起眉梢仔細地審視這個師妹的可取之處——雖說毫無發現,但是這樣的打量與注目卻讓她停止了哭泣,同樣專注地回望我,至少讓我的雙耳與心情得以平靜下來。

“寫字照常教。除此之外,我還想教你點彆的。”

“真的啊?”她還沒高興起來,也許是後半句聲音太過冰冷,又縮了縮脖子,問道:“什麼?”

“學會如何和彆人有分寸地相處。譬如不應該拿著沾了灰的掃帚打鬨,不應該拿著沾了口水的紙條貼在你同門師姐的臉上,也不應該濫用術法將船打翻還一聲不吭地沉入水中玩泡泡。聽課時不該盯著師長的臉發呆,身子也不該左歪右斜靠在彆人身上,這會給她們帶來困擾。”

“一、二、三……共六個‘不該’,難道我身上就沒有什麼應該的事情嗎?”她拿著手指細細數著,秀眉緊蹙,不服氣地發出一個略帶鼻音的輕哼。

應該的事情還有許多。我的心中迅速冒出了二三十條,不知為何腦筋在此一刻轉得異常迅捷。也許這是個好主意,我不能改變我自己陷入墮落,也不能改變她住在此處的事實,那麼隻能試圖改變她本身了——這些規矩她成熟後也要明白的,早晚都一樣。

她打了個噴嚏,吹走一片飛雪,又摟著胳膊打起擺子,還在等著我開口。

而這些太多了,哪怕全都灌進她的腦子裡恐怕也很難記住,哪怕我此時想開口說些什麼,也不可能一句話全部說清楚。

我想了很久,在下一片雪花飛過側臉時,將掌心放上了她的頭頂。

總而言之。

“你應該要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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