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低下頭,“我不過是幸運。”
因為有個傻乎乎的大人替他付出過代價了。
身上傳來他人的溫度讓陷入沉思的夏油傑有些訝異,他看向勾住自己脖子的烏養係心。
……
他低聲道:“要抓住了。”
鬆開手後,烏養係心又跑去連廊和狐之助去玩。
……
夏油傑站在原地,手指用力攥緊,散落的頭發遮蓋住他幽深的眼眸。
“夏油大人怎麼不來玩?”狐之助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歪著頭詢問烏養係心。
“因為被我打到自閉了。”烏養係心驕傲地挺起小胸脯,他視線又轉移到魈身上,“我一定會成為靠譜的大人,然後給魈捐好多錢。”
狐之助甩了甩尾巴,吐槽道:“烏養大人又開玩笑。”
“可惡區區狐之助,看招。”
男孩捉住了狐狸的大尾巴,用力揉搓著。
充當背景板的山姥切國廣向前走了一步,剛好擋住身後的魈,“請不要勉強自己。”
作為魈用元素力喚醒的刀劍付喪神,山姥切國廣能清楚感知到魈身上的力量有些紊亂,看向烏養係心的視線也帶著點審視意味。
人類幼崽說完那句話後,魈大人的力量就變得不受控製。
莫非他是言靈師?
山姥切國廣摸向了腰間的刀。
深呼一口氣,魈扶額出聲製止山姥切國廣,“山姥切,我沒事,抱歉讓你擔心了。”
話雖如此,魈也是一頭霧水,明明沒有簽訂契約,為什麼力量會失衡,而且很像業障發作時那種不受控製的感覺。
就因為烏養係心是重要角色?
“啊!話說現在幾點了?”烏養係心拍了拍腦門。
慢悠悠走過來的夏油傑指了指腕上的手表,“下午六點三十。”
想起被責罰滋味的烏養係心打了個寒顫,“不行我得趕快回去,不然爺爺會生氣的。”
說完,他眼巴巴看著魈。
魈無奈點點頭,“本丸A-01的坐標也已經被我更改,山姥切你們安心等我回來。”
“現在,送你回家。”
神社裡,烏養一係大喊著:“係心,你在哪?快點跟我回家。”
“爺爺,我在這。”烏養係心從草叢裡跑了出來,撒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用力打了腦袋。
烏養一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握緊的拳頭止不住顫抖,“你知道你爸媽都快找你找瘋了嗎?”
烏養係心低下頭,十分自責地“嗯”了一聲,語調也低了下去,“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跑。”
烏養一係沒有說話,他邁開腿向山下走去,而烏養係心緊隨其後。
地平線吞噬掉最後一抹日光,另半邊天空出現月亮模糊的身影,烏養係心搓了搓通紅的手,他努力邁開腿卻怎麼也跟不上烏養一係。
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烏養係心抬起頭對空無一人的街道發愣,後知後覺的害怕將他填滿。
再怎麼裝成熟,他也隻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眼中霧氣騰升,烏養係心伸手用力擦了擦眼睛,沉默地繼續向家裡走去。
“小弟弟是迷路了嗎?”穿著單薄黑衣的男人攔住了烏養係心,額頭上有著怪異的縫合線刺青。
烏養係心搖了搖頭,他也不回話,隻是低下頭快步向前走。
“天這麼黑,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手腕被握住,烏養係心驚恐地抬起頭,他想要呼救但嘴被人捂住。
“你想對我的孫子做什麼?”發現孫子沒有跟上來的烏養一係從前麵的牆角走了出來,他盯著那個奇怪的男人。
“原來小弟弟有家人啊。”男人冰涼的手掌劃過烏養係心的脖頸,小孩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笑了笑,最後鬆開了手。
烏養係心邁開腿跑向烏養一係,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語無倫次道:“爺爺,回家。”那個人很危險。
見烏養係心被嚇壞了,烏養一係也顧不上生氣,將他抱起朝家裡快步走去。
夜晚的街道空無一人,昏黃的路燈下,怪異的男人苦惱道:“神明大人,你不回應我的祈願嗎?畢竟那孩子還是很可愛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充斥整個小巷,夏油傑搓了搓自己顫抖不已的手,魈將他護在身後,與男人對視:“你是誰?”
“鈴木的老朋友,佐藤陣。”男人笑眯眯打著招呼,“仔細一看,神明大人後麵的孩子也很可愛呢。”
佐藤陣微微側臉,他伸手摸上刺痛的臉頰,在看到鮮血時,依舊淡定,“神明大人真偏心,鈴木那家夥都有簽訂契約的權利,我為什麼沒有?”
魈的心猛然一沉,他不認為鈴木一郎會將契約的事情對他人全盤托出,而且眼前這個名為佐藤陣的男人,給他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明明是人類,卻散發著死氣。
他拍了拍夏油傑,開口問道:“鈴木先生現在在哪?”
佐藤陣倒是有些驚訝,“神明大人不是明知故問嗎?他一個傷患不在醫院,還能在哪?”
雖然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但從契約來看,鈴木一郎暫時沒有生命威脅。
魈暗暗調動元素力,“那你找我是為了什麼?”
這可把佐藤陣問住了,他苦惱地捏了捏眉心,“要知道我可是個社畜,KPI完不成是會受懲罰的,本來想讓神明大人保佑我賺大錢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誰讓神明大人背棄了我們之間的契約。”
魈抱著夏油傑閃身躲開攻擊,對於佐藤陣說的契約他絲毫沒有印象,他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見偷襲失敗,佐藤陣擺了擺手,“果然沒人能捕捉到風,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自說自話離開了。
魈沒有阻攔,將夏油傑安穩放下,壓抑不住的痛感開始衝擊著大腦。
“咳咳。”
血,為什麼會流血。
“老師,老師。”夏油傑手足無措地看著咳出鮮血的魈,是那個佐藤陣留的後手?
宮城醫院的花園內,鈴木一郎拿出打火機點燃香煙,他時不時向身後看去,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現時,他用力吸了一口煙。
“佐藤你回來的真慢,話說你頭頂上的刺青就不能洗了嗎?”
佐藤陣將啤酒放在石凳上,十分無奈:“誰讓這是公司要求,不過你還真是笨蛋,居然考三次都沒考過。”
“打住,多年不見,彆上來就吐槽我。”鈴木一郎拿起啤酒,冰涼的觸感讓他一哆嗦,“大冬天的你買啥冰鎮啤酒,想拉肚子就直說。”
煙灰一截截掉落,鈴木一郎撓了撓頭,“要不你和我一起當保安吧,時間寬鬆,工資穩定,比那狗屁咒術師好多了。”
易拉罐被拉開,呲呲的氣泡聲響起,佐藤陣抿了一口,“我已經回不去了,鈴木,不過你能收到學生,這我是真沒想到。”
談起自己的學生,鈴木一郎溫柔地笑了笑,“那孩子可是超級厲害的,不過我沒那個能力,他值得更好的老師。”
“這樣啊。”佐藤陣低下頭,他突然問了另一個問題:“鈴木,你覺得如果神明違背了契約會怎麼樣?”
契約?
鈴木一郎暗自警戒,他用餘光打量著陌生的好友,語氣卻十分自然,“契約講的不就是公平,即使違法者是神明,那也會受到懲罰。”
在良久的沉默後,佐藤陣輕笑道:“你說的很對。”
*
處於時間夾縫的本丸突然刮起了大風,狐之助在一旁走來走去,山姥切國廣握緊手中的佩刀,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魈大人的情況比那時還要糟糕,甚至另一端的靈力有乾枯的征兆。
隻有在審神者隕落的時候,刀劍付喪神才會有這樣的感受。
“狐之助,打開傳送門,我們需要趕往現世。”
“我知道了。”
夏油傑顫抖地伸出手,在手指穿過魈的身體時,他瞳孔猛地收縮,“老師?”
魈已經聽不清了,那些契約在排斥他。
為什麼?
自開啟隱藏模式後,魈一共隻與三人簽訂了契約,將他拉入此世的五條家,為夏油傑付出一切的鈴木一郎,還有用記憶換取的狐之助。
他對佐藤陣毫無印象,更何談去兌現他口中的契約,但契約是最公平的東西,會受到反噬,也就說明,魈的確違背了契約。
【檢測到玩家生命體征下降,安全措施已啟動,玩家將會在劇情關鍵點醒來。】
“咳咳!”
喉嚨間的癢意無法被壓下,更多的鮮血被咳出,魈握住夏油傑的手,他臉色蒼白,唯有眼睛亮的驚人。
福禍相依,雖然力量失控,但魈現在能調動的反而更多,為數不多的純潔風元素力被調動起來,圍繞在夏油傑身邊,最後形成一個屏障。
“老師!”夏油傑雙手顫動,他拍打著這個屏障,想要從中出去。
魈意識開始模糊,他慶幸五條悟留下了那隻梧桐樹葉蝴蝶,超長距離的傳送也隻有旅行者能做到,但當下需要賭一把。
如果他陷入昏迷,那麼夏油傑就會變成活生生的靶子,佐藤陣又明顯不對勁,但眼下魈來不及去提醒鈴木一郎。
“傑,彆擔心。”魈伸手抹去嘴角的鮮血,他強撐著露出一抹安撫的笑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同時他在心裡詢問:“你說的劇情關鍵點是幾年後?”
遊戲的機械聲沒有響起。
夏油傑呆呆地看著開始消散的身影,原來神明大人也會死嗎?
在自己學生麵前死去,還真是狼狽,魈合上眼,他輕聲道:“傑,告訴悟,我們會還再見的。”
誰都不會忘記那一天,因為神明消失了。
手中的梧桐樹葉蝴蝶化為灰燼,五條悟抬起頭看向陰沉的天空,“我知道,我們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