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詛咒鏈 鏡子(1 / 2)

接到沈歡歡的消息後, 薑厭和沈笑笑從604出發,準備去醫院。

剛出筒樓,兩人就看到了在老頭椅上曬太陽的程光。

“師姐, 我剛準備去找你嘞, ”程光餘光瞥到薑厭,屁顛屁顛就跑過來了。

“什麼事?”

程光打量了會兒四周, 低聲道, “我剛才跟兩個老大爺打牌, 問出了點兒事。”

現在程光說出的“師姐”全是真情實感,看薑厭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

薑厭挑起眉, “什麼事?”

“我這邊和趙崇有點聯係嘛, 不過不多,他主要是和林鑫九搞一些虛情假意的合作,反正不帶我,我也不想跟他們一塊兒。”

程光先是表了下態,而後繼續道:“趙崇中午跟我說沈歡歡走訪時好像很關心303的情況,讓我留點兒神, 我想著那就留點神兒唄, 下午看有租戶打牌我就去打探了點消息。”

程光的表情很是憋屈:“為了混進內部我每把都故意輸,可以說臉麵無存,眼看著大爺的眼神越來越關愛智障, 我就開口問303那家怎麼回事,小孩怎麼傷得那麼嚴重。”

“大爺們就誇我雖然人笨但善良, 跟我解釋了是怎麼回事。他們說那家小孩雖然慘,但還算幸運的,那天燙的特彆嚴重,下午就進了重症病房, 說是啥大量組織液滲出,極有可能引發感染從而致死。”

“那晚他媽媽穿著拖鞋跑回筒樓,挨家挨戶跪著磕頭借錢,場麵很感人,他們倆都給了些錢。”

說到這兒,程光的聲音放得更低了,繼續道:“但情況比想象的要好得多,李程十五號上午忽然就脫離危險了,聽說醫生都被他的恢複能力驚到了,半個診室的人都跑去圍觀。最後李程住了不到一周的院就回家了,除了毀了容,哪哪都正常。”

程光總結道:“大爺們說這是有神仙保佑,但我覺得還挺奇怪的,就跟你們說說。”

薑厭心下有了計較。

前腳還病危,幾小時後就脫離生命危險,說是醫學奇跡都不為過。

信息很有用,薑厭跟程光交換:“我準備去醫院,你去哪?”

“我也去醫院!”

程光把握住機會,跟著薑厭上了公交車,沈笑笑瞪了程光好幾眼,“你抱薑厭姐大腿!”

程光笑嘻嘻:“是抱師姐大腿~”

沈笑笑:“.............”

上了公交車後,薑厭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剛坐下沈笑笑就一屁股坐在了旁邊,嘴巴撅得跟掛了個油瓶似的。

薑厭也不管她,低頭給沈歡歡發起消息。

「李程的就診情況很特殊,從瀕臨死亡到體征正常隻用了幾個小時。」

「可以查查張小粱的就診記錄。」

對麵秒回:「我現在就去。」

沈歡歡因為身份原因,在醫院可謂暢通無阻,不過十分鐘她就發來了消息。

「張小粱的就診記錄也很奇怪。」

「刺穿他眼睛的那塊玻璃片非常尖銳,穿透麵很深,隨時都會大出血。醫院當晚就給張小粱下了病危通知,但第二天他的生命體征就恢複正常,不久就轉入普通病房。」

「我先前草率了,還是咒。目前來看兩人都因為咒受到了致命危機,但在死亡前把咒轉移出去了,因此都活了下來。」

然而沈歡歡很快就表達了困惑:「那李程是怎麼把咒傳出去的?他在重症病房,監控記錄顯示他一整晚都在昏迷。」

「難道是有彆人在幫他?但這也必須在病房進行轉移詛咒啊,轉移詛咒的雙方不能超過一定距離的。」

「十四號那晚來過李程病房的人隻有五人,他們在離開後都沒有任何事情,薑厭姐,這點我很確定。」

薑厭垂下眸子,認真思索起來。

既然李程那天晚上根本沒有意識,那由他主動傳遞咒必然不可能,最可能的就是朱欣雲找了個替死鬼,幫兒子把咒傳出去了。

薑厭閉上眼睛,後背靠在座椅上,食指指尖有節奏敲著膝蓋。

她回憶著沈歡歡說傳遞“咒”的條件,一是需要身負詛咒的人在場,二是需要被轉移者的在場與同意。

“同意”這個詞其實很主觀,主動的同意,被迫的同意,甚至渾然不知的同意,都是同意。

薑厭是不信有人能心甘情願同意被詛咒的。

所以當時的情境很可能是李程在床上昏迷,朱欣雲找了個人來到病房,經過一些誤導性言語和行為,把李程身上的咒傳給了那人。

但沈歡歡說的很明白,那晚來過李程病房的人,根本就沒有短時間內受傷住院的。

所以是為什麼呢?

李程短時間內脫離生命危險,所以他身上的詛咒絕對是被轉移走了。

難道詛咒的轉移是發生在病房外?

可是李程根本出不去病房,他作為身負詛咒的人,必須在轉移詛咒的過程中在場。

想到這兒,薑厭的眉心忽然微不可見地一蹙。

——他作為身負詛咒的人,必須在轉移詛咒的過程中在場。

“………….”

薑厭的眼睛眯了起來,下意識捏起指骨。

如果李程不是身負詛咒的人呢?

如果被詛咒的不是李程呢?

她的腦海裡迅速閃過筒樓內的三起事件——

陳然衣因喝了母親分裝在飲料瓶裡的農藥全身器官衰竭而死,李程在母親接電話時接過油鍋結果打翻熱油被燙成重傷,張小粱因為母親趕稿忘記接他放學,而在獨自回家途中被醉漢捅穿眼球。

他們都被“母親的失誤行為”所害,他們的母親也因此陷入長久的痛苦與自責。

那麼這個詛咒到底是在誰身上?

母親還是孩子?

薑厭沉吟片刻,給沈歡歡發去了消息:「不用查李程了,查十四號晚上朱欣雲跟誰有過交流。」

「陳凝是給朱欣雲下的咒。」

「咒的具體內容是:讓孩子因母親而死。」

咒是在母親身上的,雖然去死的是她們的孩子。

*

確認了這點後,一切都變得容易許多。

沈歡歡看到信息有些感慨,她聯係起這幾起事故,發現案件的相同點的確如薑厭所說。

薑厭分析得實在太快了。

沈歡歡有些羨慕,但沒羨慕太久,迅速趕去了監控室。

剛才她為了查病房裡人員流動已經來過一次,所以這次工作人員自覺給她讓出了位置。

沈歡歡道謝後,把顯示器切到了十月十四號晚上。

她熟練地操控監控畫麵,找到了朱欣雲在手術房外焦急等待的畫麵,繼而緩慢拉動進度條。

先前她隻看了與李程有關的監控畫麵,跟朱欣雲有關的都跳了過去。

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看那晚的朱欣雲。

明明是深秋,畫麵中的朱欣雲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洗得發舊的白色睡衣,睡褲上有幾個用紅色彩筆勾勒的愛心,歪歪扭扭的,大概是尚還年幼的李程送給媽媽的禮物。

朱欣雲不停摸索著那幾個紅色愛心,蜷縮著膝蓋,拽著褲腿,蓬頭垢麵地垂著臉。那晚有好幾場手術,醫護人員在長廊推著器械車來回走動,朱欣雲是一個沒了精氣神的定格動畫,在這張流動的白色畫麵中格格不入又無比孤獨。

晚上八點五十,李程的上半場手術結束。

朱欣雲像是突然被驚醒,愣愣地看著熄滅的手術燈,有種神遊太虛又回到現實的茫然和不真實感。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踉蹌地跑了幾步撲到醫生身上。

醫生的交代大概並不委婉,朱欣雲暈倒在冰冷的地磚上。

於是一陣手忙腳亂。

九點半,朱欣雲醒了過來。

她回到了手術室外的走廊上,繼續拽著她的褲腳,拽著李程的愛心。

晚上十點,朱欣雲想起了什麼似的,左右掏了掏兜,急匆匆離開了醫院。

一小時後,朱欣雲光著一隻腳,捧著一堆零碎紙幣回到病房外,恰好下半場手術就要開始,她舉著錢跪在了醫生麵前。

因為太著急,圓形的硬幣轉瞬便掉了一地,滾在朱欣雲的膝蓋邊,滾在醫生的腳邊,叮叮咚咚地滾向遠處。

朱欣雲慌了神,撥開一眾人追著硬幣向遠處跑去。

逐漸的,沈歡歡停止了快進。

淩晨的長廊,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畫麵裡的朱欣雲坐在長椅上,無助地喃喃自語,像是承受了很大的風似的,抱著那堆零錢搖搖欲墜。

這個狀態持續了很長時間,期間朱欣雲的手機震動了很多次,她都沒有接。接近淩晨一點的時候,她用袖子擦乾淨眼淚,縷了縷濕漉漉的頭發,抬起手指聞了聞。

似乎是聞到了什麼難受的味道,朱欣雲抻著脖子努力喘了幾大口氣,拍著胸口讓自己冷靜下來。過了半分鐘,她忽然又聞了聞指尖。

她來來回回地聞,來來回回地喘息乾嘔,自虐一樣,最後她還是沒忍住鋪天蓋地的惡心感,掐著脖子在醫院的長廊裡嘔吐起來。

沈歡歡放大屏幕,看到了朱欣雲手臂上燙掉的一層皮,還有指尖上泛著的油光。

沈歡歡的表情有些動容,她舒了口氣,繼續往下看。

擦乾淨嘴,朱欣雲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她攥著椅子扶手坐好,低頭劃開了手機。

起初她的動作並無異常,遲鈍又機械,眼神飄忽不定,沒有定點,然而就在某個時刻,她的動作很明顯的一頓,眼睛一點點瞪大,身子也劇烈顫抖起來。

沈歡歡連忙點了暫停。

屏幕裡,朱欣雲點開的是短信界麵,但由於放大倍數有限,沈歡歡根本看不清短信上寫了什麼,但大概猜了出來。

——這個短信是告訴她兒子受傷的真實原因,並且指導她如何轉移詛咒的。

果不其然,朱欣雲在看完短信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起身離開了原地。

朱欣雲以前信不信鬼神已經不重要,但那個情況下她不得不信,並且把這條短信當成了唯一救命稻草。

監控顯示朱欣雲在五分鐘內快步離開了醫院,隨後消失在醫院後方的一座小花園裡,花園裡不是處處都有監控,最起碼朱欣雲走的路線沒有,因此等沈歡歡再次看到朱欣雲的身影,是在她進入小花園後的十分鐘。

從花園離開後,朱欣雲緊緊捂著口袋,急匆匆走回了醫院。

沈歡歡不停切換監控屏幕,全程跟著朱欣雲的行走路線,一路上朱欣雲並沒有與任何人發生交流,甚至連接觸動作都沒有,直到她走到李程的病房門口。

滿臉疲憊的主治醫生推開手術室的門,跟助手說了幾句話就走進衛生間,朱欣雲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捂著口袋也進入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她甩了甩沾滿水的雙手,臉上的表情逐漸放鬆下來。

很明顯,這時候她身上的詛咒被轉移走了。

轉移對象就是李程的主治醫生。

為了確保判斷沒有錯誤,沈歡歡十倍速看完了整個晚上的錄像,確定了衛生間當時隻有朱欣雲和那名女醫生,而從衛生間出來後,朱欣雲就一直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再沒和任何人說過話。

下半夜,縮在長椅上的她似乎依然是那個被命運審判了的可憐女人。

但已經不無辜了。

沈歡歡收拾了下東西,起身跟監控室的工作人員告辭:“打擾您了。”

大叔連連擺手:“哎哎,配合警察同誌工作嘛。”

“這次活動是保密的,麻煩您先彆告訴其他人。”

“保證完成任務!”

沈歡歡笑起來,又道了次彆才離開監控室。

薑厭三人此時正在醫院大廳,薑厭不太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把口罩拿出來戴上了,遠遠見到沈歡歡,她抬了下手,示意在這裡。

沈歡歡也舉起手揮了揮。

“看完監控了?”薑厭問道。

“看完了,”沈歡歡快步走到幾人麵前,氣息有些不穩。

她環視了一圈,視線落在不遠處牆麵上的專家照片上。急診科室下有數名醫生,沈歡歡指著其中第三排第二名的醫生:“向南枝,李程的主治醫生。十四號晚朱欣雲隻與她有過接觸。”

“她的孩子應該就是李程之後的受害者。”

薑厭:“查就診記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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