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傷疤 有了過去便是人了。(2 / 2)

“要小嘉的肝與肺。”

“還有小天的眼睛。”

瓶瓶的每句話都虔誠無比。

這些,再加上樂一的臉,所有人都可以活在她的身上了。

天亮了。

瓶瓶抱膝坐在窗邊,在過去的許多年裡,她總是以脆弱無比的形象出現,她遭受了許多苦難,但從未覺得太難過,因為她有很多的朋友。

如今她變得強大,卻感受到空前的孤獨與痛苦。

蔣河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但不該出現的人還有很多,白山療養院裡的每一個醫務人員都該死。

她的四肢是他們砍斷的,她朋友們的胸腔是他們剖開的,他們沒有資格幸福地活著。

隻是死亡是一件太簡單的事情。

白山療養院隻剩下幾名重病患者了,瓶瓶陪他們走完了人生的最後幾個月,而後開始思考那些醫務人員該如何死去。

瓶瓶見過的人不多,為了欺騙外界,也為了營造白山療養院一切正常的假象,她變出了一群早就死去的人充當病患,因為她無法憑空想象出並不存在的人,所以所有病患的臉都來自她看過的一些舊報紙。

她改變了醫務人員的記憶,讓他們忘記了在黑診所的經曆,忘記了曾參與的臨床實驗,忘記了幾個小孩的真實身份,也讓他們以為所有病患都是真實存在的。

她時常站在頂樓看這些醫務人員虐待那些早就死去的人,看他們即使已經忘記那些惡毒的過往,但依舊是自私陰毒的人。

瓶瓶細細思索這些人都乾過什麼。

有的人曾把小嘉摁進水池裡,有的人曾懲罰性地把小天的呼吸管拔掉,有的人曾幫助蔣河把幾個小孩的屍體掩埋,有的人曾輔助操刀為她與樂一換血。

思前想後,瓶瓶決定創造出一個遊戲場。

時間就在每周日的淩晨,零點開始,六點結束。

因為這個時間是他們曾經在地下表演場的演出時間。

而遊戲方式就是抓小白鼠。

因為所有小朋友以前就是小白鼠,而現在瓶瓶希望所有人的身份可以顛倒一下。

從一月開始,一直到五月,每個周的周日,瓶瓶都會與她的夥伴們一起抓小白鼠,有時候認真地去抓,有時候隻是欣賞小白鼠們崩潰的醜態,

她看那些人疲於奔命,東躲西藏的崩潰與絕望,亦如自己的朋友曾被放在手術台,肆意切割的模樣。

這個遊戲持續了幾個月,醫務人員的數量越來越少,雖然這些人都有親屬,見人失蹤了會報警,但瓶瓶的能力很管用,每次公安局的人來到療養院,都會得出錯誤的結論。

瓶瓶有能力遮蔽住所有人的雙眼,也有能力讓每件事成為懸案。

她想得很美好,她預計等所有醫務人員都“死得其所”後,她帶著三個夥伴離開白山療養院,所有人住在一起,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薯片看電影。

他們四個將度過互相陪伴的一生。

瓶瓶知道自己的精神其實有些扭曲了,但她要如何不扭曲,她捂著胸腔裡屬於樂謠的心跳,隻覺得這樣才有溫度。

隻有這樣她的人生才能有一點點的溫暖。

可即便她的願望如此簡單,依然有人要打擾她與她的朋友。

有個女生暈倒在白山療養院的門口,不久後就有一個類似體質的人來到療養院。

白山療養院在被調查。

瓶瓶很擔心她的事情被調查出來,也擔心對方比她更強大。

但很幸運,在短暫的溝通後,她很快控製住了對方,她知道了會有一檔通靈節目來這裡比賽。

為了了解比賽內容,她在對方的手機裡看完了這個節目的前三期。

她知道有個女孩擅長捆靈,知道她的雙胞胎妹妹擅長降靈,知道有人的體質會讓周圍的人都倒黴,知道有個女人很厲害,她會是這場遊戲最大的威脅。

於是瓶瓶決定與這個女人住進一間病房。

她重新製定遊戲規則,再次更改了所有醫務人員的記憶,讓他們忘記小白鼠其實是他們自己,她還試探性地動用通靈能力要求那個叫薑厭的女人穿上病號服。

但是薑厭並沒有受到她的影響。

她嫌棄地看著衣服,過了許久才選擇穿上它。

在薑厭去衛生間換衣服的那段時間,瓶瓶的內心很緊張,她在獲得通靈能力後,第一次遇到無法乾擾的人。

而因為薑厭的存在,她也不敢去控製其他通靈師。

她的大腦高速運轉,最後決定順著他們的任務行動。

——假裝這裡就是所謂的半能量場,假裝白山療養院的背後就是存在一個靈體,所幸幾人命運多舛,有足夠的悲慘經曆可以被挖掘。

她樂觀地想,其實這場比賽也是個機會。

一旦他們的經曆被挖掘,他們就會被同情,他們會被接出去,從而擁有無比真實的,所有人都承認的身份。

她想了很多。

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了如何讓這個遊戲看上去合理,如何落實瓶瓶已經死掉這件事,她想了如何扮演好樂一,如何讓背後的靈體成為蔣河或者瓶瓶,再不濟,同時都是也可以。

隻要讓這些通靈師相信其他人活著就好。

虛假的活著也是活著。

因為她真的無法離開他們,離開一秒都要窒息。

*

薑厭說完那句“你無法操控他們的屍體過一輩子”後,就開始等待瓶瓶的回應。

瓶瓶平靜地注視著薑厭。

當她不再努力扮演樂一時,她那種招人嫌卻莫名強大的氣場沒有了,整個人像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一步都踏不出去。

“過度了,”薑厭解釋道,“為了表現出他們都是正常的,你太用力了。”

“比如讓其他病患時不時被控製,襯托出你夥伴的正常,尤其是我去小花園的時候,那種所有人都不正常,隻有小嘉小天向我求救的違和感太重。”

“還有小嘉腹部的手術疤,”薑厭說,“那不是闌尾手術能留下來的,再聯係孫新知所說的他給所有小孩進行了手術,那個手術應該並不溫和。”

薑厭問瓶瓶:“為什麼不把他們的手術疤去掉?”

畢竟這樣可以減少暴露的風險。

瓶瓶遲遲沒有回話。

許久,她說道:“因為傷疤是真的。”

假的太多了,總要有些東西是真的。

有了傷疤,他們便有了過去,有了過去便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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