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守墓 六百年了(2 / 2)

畫卷妖:“好吧。”

“我也是有尊嚴的,你既然這麼冷淡,我也不會和你聊天。”

薑厭:“隨你。”

天被聊死了,薑厭轉身去隔壁墓室,給地上的桃樹枝澆油,澆完她也沒留念,就像完成一個每日任務般轉身離開。

畫卷妖:“你好像每天都去那地方,那裡有什麼啊?”

薑厭拔起土裡的桃木枝對她晃了一下,然後又插回土裡。

畫卷妖大驚失色:“你在種樹?”

“你怎麼還拔出來了,它死了怎麼辦?”

薑厭:“它本來就是死的。”

“而且——”

她看向畫卷妖:“你也是有尊嚴的,說好了不聊天就不要說話。”

畫卷妖:“…….”

畫卷妖的出現隻是一個小插曲,短短幾年間,又有兩件陪葬品能夠說話,它們時不時在墓室內開討論會,討論自己有多鋒利,多奇巧,多千金難求。

它們最愛說自己的故事,每天都要分享一遍。

可薑厭不喜歡。

它們說話的時候,她就待在其他墓室裡。

她沒有什麼可分享的,她已經忘了自己的故事,隻記得有天下了很大的雨,有年下了很大的雪。

其實她該記得的。

然而因為身體的保護機製,在最初蘇醒的那一百年,在那清醒卻不能動的一百年,她必須忘記自己曾經成為人,忘記生活的細節,才能接受被困住的自己。

時間流逝,薑厭在某天感知到了人類氣息。

她守墓的意義終於出現。

薑厭第一時間就飛出墓室,如她所料,這些人是盜墓賊。

他們穿著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衣服,推測著這個墓室屬於誰,商量著要把裡麵的陪葬品轉手賣了,不值錢的就砸碎,不能便宜後麵的人。

薑厭操控著紅線割斷了他們手裡的繩子。

五個人重重摔在墓穴裡,哀嚎聲此起彼伏,有人摔斷了腿,有人摔折了手,可他們不信邪還想往前走,但薑厭在最初的告誡後,再沒有手軟。

她直接絞斷了為首之人的雙臂,還把他高高吊起。

這下他們終於害怕,

在手忙腳亂地把人放下來後,互相攙扶著踉蹌離開,一步都不敢回頭看。

薑厭清掃乾淨原地的血,轉身回到墓室。

幾個妖聽到了外麵的聲音,不再分享各自的故事,試探性地問怎麼了。

“沒怎麼。”

薑厭躺回棺材上,衣角自然垂下,顯然要休息了。

但短劍妖還在說話:“是不是盜墓的啊,幸好你給趕跑了,我們現在還不能化形,本體很容易受傷。”

畫卷妖也說:“謝謝你。”

棋盤妖:“我們要怎麼報答你啊?”

薑厭翻了個身:“不必。”

“彆沒事就想著報恩,這可不是個好品質。”

三個妖麵麵相覷,並不理解薑厭的話,卻也知趣地沒再問。

因為這件事,大家的關係似乎近了些,雖然沒人主動提,但的確是近了,主要表現為每次討論的聲音都小了,還會熱情邀請薑厭也加入故事會。

薑厭依舊對此無感。

被邀請得煩了,她還會凶一下:“說了沒有,我忘了,這很難理解嗎?”

棋盤妖問她:“那你想聊什麼,我們陪你一起啊!”

“聊薑赤溪吧。”薑厭回。

三隻妖摸不著頭腦:“這有什麼好聊的?”

“我們雖然是赤溪女帝的陪葬品,但跟她不熟啊,就見過一麵,呃…還是被選為陪葬品的那天。”

於是天又被聊死了。

薑厭的記憶已經淡去,哪怕還剩下零星一點,也隻能自己消化。

沒人與她有相同的回憶。

一十年後,女帝墓迎來了第一批盜墓賊。

哪怕薑厭把上次那人雙臂化作的白骨擺在墓室機關旁,還是有人選擇來送死,這次薑厭連最開始的機會都沒給,直接把四人的十指連根砍斷,鮮血噴灑在土地上。

這批人離開後,半個月後又來了。

他們像是要來複仇的,不僅帶全了裝備,發誓要把所有陪葬品都賣掉賺錢,每天吃香喝辣逛窯子,甚至還帶了兩個除妖師,此時的薑厭在龍脈加成下已經是四千年的妖,不是普通除妖師能解決的了。

不過十分鐘,六個人的屍體就並排陳列在她的腳下。

薑厭麵無表情地處理完血跡,渾身血腥味地回到了墓室。

畫卷妖本來要慶祝她大獲全勝,但當看到薑厭身上的血沫時,忽然噤了聲。

片刻後,她試探地問道:“是虐殺啊?”

“嗯。”

薑厭擦淨身上的血跡,也懶得解釋是怎麼回事,躺在了棺材上。

這天後,另外三隻妖像是有些怕她了,也可能是終於意識到薑厭比他們強大太多,隻要薑厭出現的地方,他們不再敢高談闊論,像是供著祖宗,小心翼翼的。

薑厭也樂得清閒。

她又回到了最初,每天活在安靜的環境裡,每天去給桃枝澆油,每天坐在棺材上,每天等著下一批盜墓賊的到來,每天等著女帝墓被國家挖掘出的那天。

不知不覺六百年過去。

畫卷妖化形離開了墓室,兩年後,短劍妖與棋盤妖也化形離開。

薑厭解決起盜墓賊來愈發得心應手,在她最初放走的幾人中,有人把這個墓的墓穴位置畫在紙上,在家族裡流傳。

不過因為是盜墓家族,所以過來幾個薑厭就解決幾個。

她的手段也越來越不帶情緒,隻要他們敢走到墓穴機關口,並且嘗試打開,她就會飄到眾人身後,把他們全部吊在半空中,直到所有人都失去呼吸。

有時候殺完人,薑厭要往回走很久,才會意識到自己剛才殺了人。

但她很快就會把這點微妙古怪的情緒剝離。

一日複一日。

薑厭在又一次絞殺盜墓賊時,吊起了一個年近八十的老人。

老人無力的雙腿在半空中踢踹,徒勞無功下,他對著她流出眼淚。

那些眼淚流得很突然很悲戚,在一眾窮凶極惡的人臉中格外突出。

薑厭愣了半秒。

她的手下意識鬆開,紅線撤離,老人從半空中掉落,其餘人也跟著掉了下來。

老人拚命低頭咳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餘男人對視一眼,趕忙從兜裡拿出符文就開始振振有詞,薑厭掃了他們一眼,手指微抬,所有人的脖頸上都多了一道血線。

“為什麼哭?”

其餘人死後,薑厭飄到老人身邊。

老人明顯很怕她,倉皇後退了幾步,但見薑厭並沒有動作後,他遲疑道:“我是被逼著下來,他們說這很可能是薑國墓,我…”

薑厭:“繼續。”

老人再次劇烈咳嗽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道:“我祖上是薑國人,他們找到我家裡,非要我陪著下墓,還拿我孫女威脅我,我不想下來啊。”

薑厭“哦”了聲。

她看出老人沒說謊,但把人放走又會招惹麻煩,他要是活著走了就意味這裡真是薑國墓,到時一堆薑國遺民下來怎麼辦,全放走嗎?

薑厭的身前紅線纏繞,就在她思考該怎麼辦時,她忽然聞到清香。

桃花的清香。

反應了好一會兒,薑厭才轉身望去,她身後那個插著枯木桃枝的墓室裡,正在瘋狂溢出花香。

幾個呼吸後,墓室的門猛地從內而外打開,三五枝橫斜的樹枝肆意長出,每枝樹枝上都有翠綠的葉子和數不清的桃花。

在薑厭的注視下,那些桃花忽然四溢地往下落。

黑暗的墓室像是遇到了春末。

遇到一場格外盛大的桃花雨。

春末持續了很久才結束。

一朵小桃花飄到了薑厭的肩頭,聲音很小地說:“聞出來了,似乎是薑榮歌的後代。”

沒有打招呼。

桃桃的出現十分自然而然,好像他們每天都在這麼對話。

“薑榮歌?”薑厭皺起眉。

“這是誰?”

桃桃也努力想了想:“剛剛蹦到嘴邊的名字…”

“好像是薑赤溪的女兒?”

薑厭記得薑赤溪是誰,所以她輕點了下頭,“那就放他走吧。”

桃桃:“好啊。”

薑厭估摸著老人能承受的力度,在他身上劃了幾道血痕,老人似乎也理解她的意思,忙不迭承諾:“我就說我是撿了條命,這裡不是薑國墓,讓大家不要再下來。”

“隨你。”

薑厭轉身離去,她一邊往前飄,一邊側眸看了眼肩膀上的桃花。

感覺很奇妙。

六百年了,終於出現和她有相同回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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