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063(二更+3w營養液加更) 箭射……(2 / 2)

她指了指在旁圍觀的張楊說道:“此事我就交托給你了,此地的茅屋儘快重建,每日夜間點起篝火,如果出現此等數量的聚集,直接點火,不必向我索要指令。”

隻要能夠確保不會波及到周遭的農田就行了。

“喬侯放心,絕不讓您失望。”張楊得了重托,立即朗聲應道。

雖然說他之前應對過的敵人都是關外的那些個胡人,但張楊想著,蝗蟲也沒什麼難的。

總歸就是找個窩給人引來一網打儘而已,再把那些個遊走在外的單獨捕捉。

在對農田的破壞性上二者好像也沒太多區彆。

借著此時已經有些微微發亮的天色,喬琰朝著張楊看去的時候,也不難看出他這種乾勁滿滿的架勢,但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好像在想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不過現在要緊的是將蝗災遏製在可控的範圍內,而不是自家下屬一個比一個清奇的腦回路。

即便有這些個吸引蝗蟲的光源,等到晨光徹底取代夜色的時候,喬琰還是在仔細巡視了一番薯蕷田的時候,發覺有些零星的被蝗蟲啃食的痕跡。

簡直充分表現了蝗蟲對肥厚葉片植物的愛好。

雖然田不是她親自種的,但東西總歸是長在她的領地內,她便很難不在此時生出心疼的情緒來。

但想想,樂平的準備已經足夠充裕,這薯蕷苗邊還有大豆苗間種,都最後是這般樣子,可想而知這真正遭到蝗災第一步打擊的三輔地帶,以及在樂平之外的並州他處到底是什麼樣子。

喬琰剛想到這裡,忽見陸苑領著幾位縣吏,牽馬整裝朝著她走來。

在朝著她行了一禮後,陸苑開口說道:“喬侯容稟,如今蝗災襲來,想來上黨不能幸免,喬侯既有意維護與陽曲郭氏的關係,也為在上黨立足,我既為樂平謁者,自然也該在此時前往長治一趟,不知可否準允。”

“你就算不說,我今日也得讓你去。”喬琰緊繃的麵色鬆了鬆,雖還未見笑意,卻也不免對著她投來了讚許一眼。

這種外交時機的直覺無疑很符合喬琰對她這一定位的訴求。

“昨夜樂平已用實際證明以火誘蝗而後焚殺的方法可行,也一並告知他。若是……”

“若是郭太守猶豫於是否捕殺蝗蟲,你便告訴他,最遲後日,上麵準允捕殺的指令必定抵達上黨。”

聽喬琰說得這般篤定,陸苑沒再多問,隻再朝著她行了個禮後領著人一道翻山往長治而去。

喬琰目送她離去後又再度往臨近山嶺方向的薯蕷田走了一遭,確認損失尚在可控的範圍內後,折身返回了縣衙。

到此時,天已經徹底大亮。

但一夜忙碌過後,喬琰還不能休息。

先前最後提出的那條以糧食來兌換蝗蟲卵的方法,她讓秦俞去請教了幾位在樂平遭逢過幾次蝗災的老人,對蝗蟲卵的數量大略有了個估計,連夜製定了兌換的規則——

以一鬥蝗換一鬥粟,以一鬥蝗種換三鬥粟。

在她親筆將告示書寫出又加蓋上了樂平相與樂平侯的印信,交給了秦俞張貼出去後,她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見她忙成了這個樣子,即便是時常有一堆問題的係統都沒敢出聲打擾她的工作。

雖然它還是有些奇怪,為什麼喬琰敢跟陸苑說,最遲後日指令必到上黨。

但還來不及趁機求個解惑,它就眼見喬琰躺去了床榻上,飛快陷入了夢鄉。

它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今天連鬨鐘都不用做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氣氛組,它決定保持沉默。

--------

喬琰這一覺,直到睡到了傍晚時分才從連夜的安排下緩過神來。

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她在起身整頓之後做出的第一件事是對著戲誌才說道:

“勞駕先生替我起草一份請罪書。”

請罪?

為何請罪?

樂平所在之地,稍起一點的蝗災苗頭,經由昨日加上夜間的一番安排,幾乎已經被她給按了下去。

而對隨後可能持續的蝗蟲風暴——

山地薯蕷田間有大豆間種保護,又有龍骨翻車灌溉溝渠,如今其餘阻斷蝗蟲繁衍和肆虐的手段也已經儘數下達了下去,樂平何罪之有?

再者說來,喬琰是樂平侯而不是樂平相,若非要為蝗災臨門而請罪的話也不應該是喬琰去,而應當是程立去。

甚至於,她還得算是有功才對。

畢竟若非她要收購豌豆,令上黨其餘各地在田壟之間間隔種植了豌豆,這些莊稼所遭到的第一波打擊必定要比現在嚴重。

她未曾對龍骨翻車灌溉效果的藏私,也必然會讓郭縕太守的轄地和晉陽王氏的地盤麵臨的情況沒有那般險惡。

但戲誌才緊跟喬琰快步而出看見的,是她一把抓起了掛在院中牆上的短弓和箭囊,叫上了典韋和褚燕,連帶著一批遊俠侍從,直入馬廄牽出了坐騎。

而後翻身上馬直往縣城外而去。

這一番行動一氣嗬成,毫無一點拖泥帶水的遲疑。

還不等她這位縣中真正的主持者起身的消息傳達到縣國中所有官員的耳中,她早已經出了城去了。

唯獨留下的吩咐就是讓褚燕原本負責的收集漁網工作交給張牛角。

僅此而已。

“戲先生,為何……”趙雲不太明白,為何喬琰此番並未帶上他。

他看得分明,在喬琰策馬而去的時候,旁人或許未必明白她的意圖,戲誌才卻一定想明白了。

否則他必定不會如此刻一般在臉上浮現出恍然之色。

而倘若趙雲沒有看錯的話,在這恍然的神情背後,絕不是什麼擔憂,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欣賞與沸騰的情緒。

“彆多問了,立刻做出追趕未及的樣子,而後折返回去協助仲德除蝗。”

戲誌才闔目沉思了片刻,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又已經是平日裡那一派玩世不恭,“我去替喬侯寫請罪書。”

在她摘下那弓箭的一刹,戲誌才便將她這句看似沒頭沒尾的話給想明白了。

請什麼罪?請的是刺殺刺史之罪!

也或許這不應該叫做刺殺。

而應該叫做——

因那刺史德不配位,不聽良言,導致今日並州各地的災禍,必然要比本可處在的情形更重的情況下,年少的縣侯出於義憤而行越軌之舉。

以喬琰行事分寸,這絕不會是一出見血的刺殺,但這份請罪書必然要寫。

其目的也並不在請罪。

就像喬琰要的也不是這位汝南袁氏門生消失在她所在的並州地界上。

在她領著這一眾在職位上和樂平縣衙無關的人撞開了州府大門的時候,聞聲趕來的刺史張懿剛要脫口而出一句“放肆”,卻眼見這年不過十一歲的縣侯抬起了手。

她為人簇擁而來,張懿哪裡會留意到,在她的手中竟然還持著一張短弓。

在州府內的護衛也不曾料到,這位並州地界上的縣侯闖入州府已是離奇之事,現在還帶著這樣的武器。

這幾個月內為了鍛煉臂力而頻頻練習的射箭之術,在此時得到了展現的機會。

她擰著眉頭又複疾行而前的兩步裡,引弓搭箭將這支羽箭射出的動作堪稱一句行雲流水。

二十步範圍的箭靶以她如今的箭術不會落空,這支羽箭在這樣近的距離下也同樣沒有走偏的可能!

這一箭徑直貫穿了張懿頭頂的官帽,甚至因為這一瞬間爆發的衝擊力,將這頂原本就沒有係緊的冠冕給擊飛了出去!

張懿臉色刷得就白了下去。

但在那冠冕落地的聲響傳來的刹那,他陡然反應過來,這一箭過後他人還活著,隻是與死亡擦肩而過而已。

可還不等他從這種由恐懼引發的心跳過速中緩過勁來,他就看到麵前的喬琰重新舉起了弓,弓上第二支箭的冷光映入了他的眼中。

若是喬琰隻一人犯上僭越便也罷了——

不,不對,以縣侯身份到底誰是上誰是下還未必有定論,至多也不過是說她膽敢對朝廷官員出手,有悖律法。

偏偏她還是帶著人來的。

帶著的人裡沒有一個身著樂平縣的官服,而更像是喬琰收攏的私兵,在行動之間透著一股悍然匪氣。

以典韋和褚燕為首,這一夥人光是從氣勢上就將他這邊的人給對比了個徹底。

張懿格外痛恨自己為何要在半月之前同意張遼的申請,讓他跑去了雁門執行那暗中支持騫曼,同時迎戰寇邊魁頭的建議,否則有那除賊少年在側,此時也不至於出現這樣明顯的對比。

尤其是典韋這一看就很能打的壯漢……

他放眼這州府中的官吏,儼然沒有一個能跟他在身板上相媲美的!

但在此時的人群中,氣場最為奪目的無疑還是喬琰。

弓在手中,箭在弦上,連帶著她整個人異常銳利的目光一道,形成了一種驚人的威懾力。

以至於明明被人打上門,還更加占理的張懿,居然都免不了在此時微微瑟縮了一刹。

可他又陡然意識到,他有什麼好躲的!

喬琰既然隻敢射向他的官帽而不是他本人,便意味著她再如何張揚跋扈,也隻敢做出此等仿佛脅迫的舉動而已。

他當即挺起了胸膛揚聲喝問道:“樂平侯竟要誅殺朝廷官吏嗎?”

然而在他找回了幾分膽魄,意圖搶回了主動權的狀態下,他卻絲毫也沒從喬琰的臉上看出任何的理虧之色,隻看到她將箭尖緩緩下壓,從原本對準他頭顱的狀態變成了對準他的心口。

在這變化中她的氣勢的沒有任何的收斂,反而因為更加清晰地露出了麵容,而足以讓人看清這雙眼睛中氤氳的風暴之色。

在這樣的神容之下,即便她開口之時再如何語氣平靜,也難改變她話中的劍拔弩張。

“先時我曾上奏表於州府,天有大旱,易生蝗災,若致力於旱田灌溉,提早防備,總好過措手不及。”

“州府不允。”

這州府不允四字一出,圍繞在張懿身邊的護衛都不由麵麵相覷。

他們本以為樂平侯是無故冒犯,可見張懿並未反駁喬琰此話,好像在這兩人的比較中還真是喬琰更讓人覺得有理些。

還不等張懿給自己想出一個辯駁的理由來,他便聽到喬琰繼續說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如今蝗災臨門,州府無能,唯有喬琰暫代要務,先平民生,再請使君恕罪。”

要不是此時為箭所指,張懿簡直想要破口大罵,喬琰行此無端之事,光是向他請罪有什麼用。

可他旋即就見在喬琰號令之下,這些跟她一樣膽大妄為的家夥蜂擁而前地將他身邊的護衛都給擒拿了下來,更是將他也給按倒在了地上。

這支並未射出的箭又指向了他的頭頂。

隻是此時的箭並未搭在弓弦之上,弓弦已收,箭握手中,唯獨不改的是其中的凜然銳氣。

而更讓張懿覺得再未有此事能有今日屈辱的,是他的腰間印綬被人給扯了下來,交到了喬琰的右手之中。

她將印綬握緊,一字一句地說道:“使君大可放心,蝗災一平,我必向天子請罪。”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