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111(二更+感謝還會長的帽子架的深水魚……(1 / 2)

當屯紮在此處的鮮卑人分辨出來人竟是漢軍的時候, 一馬當先殺入營內的呂布都已經快到扶羅韓的麵前來了。

從陰山山口出發到此時,已是除卻路上稍作停息之外的第十七八個時辰。

這黃昏也是第二日的黃昏。

饒是喬琰將體質點到了八十的數值,已然勝過了大部分的成年人, 也不免在此時覺得有些疲乏, 更深刻地意識到了何為諸葛亮所說的“強弩之末, 勢不能穿魯縞”。

好在——

好在草原行軍比之內地的坎坷情況不同!

好在他們隨軍攜帶的不是乾糧炊餅,而是肉脯, 足可以補充消耗的能量!

也好在, 呂布這等悍將衝殺在前,帶起的是整支隊伍的氣勢!

在這一口氣尚未鬆懈的時候, 這不是一支已經被急行軍耗費了大量體力的隊伍,而是一支因為勝利近在眼前、正要大展拳腳,遠比尋常時候還要凶悍的隊伍。

殘陽已落, 卻有自騎兵刀鋒之上迸濺開的血光潑灑在營地當中。

呂布先行朝著那後方主帳殺去, 也正可以確保他們此番的來襲中, 絕不會放跑任何一人。

他們從營帳中倉促跑去, 在意識到有敵人來襲的時候持著刀兵列起了隊伍,可先一步迎麵而來的正是一蓬箭雨。

其中來勢最為鋒銳的一支, 更是因為其所來自的弓弩張力極重,竟在飛射貫穿了一麵藤甲後還尤有餘力地紮入了後方鮮卑將士的頭顱。

不等他們因此驚惶四散而逃, 那為首的殺神手中兵戈已揮了下來。

呂布手握方天畫戟的手要比任何時候都要更穩。

在看到這賽音山下營壘上方的旗幟之時他便意識到,此地並不隻是他們必須要在行軍途中解決的哨崗, 要用來補給整頓的中轉站,還是他要立下大功的地方。

那特殊的標記正是鮮卑中可被尊稱為“大人”的頭目所有。

想到喬琰在先前離開雁門, 於他們出發之時做出的許諾,呂布便不由熱血沸騰。

身在此地的極有可能就是被喬侯列為頭功的三人之一。

他若能拿下對方的人頭,就可以從現在的雁門郡兵曹掾升任為一郡都尉!

誰人不想升官!誰又不想讓此番進擊鮮卑的戰績被銘刻在史書上!

呂布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這份野心的意思, 而讓他實在覺得慶幸的是,他的這位頂頭上司絲毫也不介意放縱他的這等野心。

隻因她自己有這魄力和能力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對他們這些,或者說,就是對呂布這等心思直白到一定程度的人來說,他現在心中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唯有先其他人一步擊殺掉這位鮮卑大人,才是最能讓自己接連幾日的行軍中鬱氣一掃而空,讓他的前途抱負得以施展,能夠回報這位明公的唯一途徑!

殺便是了!

在那一片箭雨放倒了不少人後,那鮮卑眾人裡身份地位最高的一個也已經暴露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縱馬跨越了前方的藩籬又殺入了一段,直撲那下令放箭守衛的領頭人而去。

這些鮮卑人簡直難以理解,這些橫空殺出的漢軍到底為何會還像剛放出牢籠的猛虎一般,有著此等勇力。

他們無暇去留意,在這營中的轅柱之上,一根飛射而來的白羽翎箭直紮其中,正是一個全力進攻的信號。

能看到的隻是這滿臉殺氣的猛將,一戟掃開了朝著他射來的箭矢,策馬突至麵前。

這方天畫戟與後方的每一把刀兵一道,形成了一片勢不可擋的狂瀾撲麵而來,以至於他們不免生出了一種奇怪的錯覺,他們好像是早已經躺倒在對方屠刀之下的獵物,現在除了引頸就戮之外沒有第二種選擇。

他們有彆的選擇嗎?

呂布正處在一個武將在沙場上征伐最為黃金的年齡,更不必說此時還有一種信念支撐著他,在發揮出比尋常時候更加驚人的氣勢。

對麵的“大人”未嘗沒有舉起手中武器試圖尋求反擊機會。

可呂布要比對方手中的刀揮向他坐騎的速度更快,他手中的長兵在繞行一周呼嘯而下的時候,也要比對麵有著更加可怕的力道。

這一戟落下也絕無可能有落空之處。

呂布甚至沒有去看自己的出手達成的結果,就已經繼續朝著前方疾馳而去,追擊那些從營寨後方試圖逃竄的鮮卑士卒。

而在他先前經行而過的位置,那扶羅韓的身體和頭顱已經分開成了兩半,更是隨著慣性緩緩往後倒了下去。

呂布當然不必懷疑會有人貪墨掉他的功績。

即便此時是騎兵急行軍的狀態,自首功製度嚴格實行以來就在完善的記錄分功規則,讓他身後很快有人來替他收起了扶羅韓的人頭,以在隨後送到喬琰的麵前領功。

何況,喬琰也看到了這一幕。

在她這一方四千多人的騎兵卷挾雷霆之勢衝殺入這營地後,對此地造成的無疑是一麵倒的毀滅性打擊。

對方的巡邏騎兵沒能及時發現他們的存在,提前做好守備已經是一個失敗,喬琰順著這失敗的縫隙深鑿劈砍而入,注定了這優勢隻會進一步被放大。

對麵已沒有這個多餘的空閒來確認她這位特彆的領頭人到底是何種身份,又到底是否有這個機會將她給擒獲。

呂布已當真對得其他那名字的奉先在前,斬殺了此地的首領,而剩下的人縱然是負隅頑抗又能堅持到幾時呢?

更不必說,此刻同行的人裡除了呂布之外還有張遼。

足夠平坦開闊的環境,對張遼來說正是他最適合發揮的場地。

先被呂布斬了那為首之人並沒有讓他在進攻的氣勢上有任何的收斂,就像張楊此時乾脆接替的是典韋的任務,在喬琰身邊完成這近身護持的任務。

在喬琰的目之所及中,正是她麾下的這幾員虎將正在各顯神通,將先前拘束於邊塞之內的氣力都給用了出來。

等到她從主帳中取到了幾份文書,由身邊精通鮮卑語的翻譯確認,此地戍守之人不是彆人正是扶羅韓的時候,這營地內的動亂景象都已經被鎮壓得差不多了。

喬琰絲毫也沒有對這個中轉站手下留情的意思,直接下達了格殺勿論的決斷。

在環顧一圈,確認此地已無活口之後,她方才給出了下一步的指令,將此地的鮮卑族人屍體尋個營帳堆放掩藏起來,而後將此地最外圍的防護收拾妥當,由隊伍中的人換上鮮卑的服裝充當外頭的戍守之人。

其他人立刻進入營帳中休息,等到後方的補給隊伍跟上之後再繼續行軍。

這起碼會是一場長達三天的休息。

因為喬琰要的不僅是後方的輜重跟上,讓下一步的奔襲途中,士卒隨身攜帶的物品裡有足夠的乾糧,也要確保此地被派出去的其他哨騎都會在回到此處後被他們吞吃下去,而非是朝著鮮卑單於的所在報信。

在她緩緩於火堆邊上坐下來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自己的雙腿在高強度的騎行行軍中有些發麻酸疼。

這種兵貴神速的作戰果然不是人人都做得來的。

這麼一想,衛霍之功也就越發驚人。

她接過了一旁張楊遞過來的木碗,問道:“務必控製這一頓飲食的命令都傳遞下去了嗎?”

“喬侯放心,都已經傳達下去了。吳先生教授的課程記他們也都聽過,雖然得勝該當慶祝,但是也不能一口氣吃過量了。這附近的水源文遠已先去查驗過了,得虧此地水源匱乏,唯一的飲水來源,哪怕是這些鮮卑人不太講究也將其保護得很好。”

張楊確實稍微一根筋了點,可此時這種一根筋對喬琰來說是有好處的,起碼他在嚴格執行喬琰的命令。

她抿了口碗中的熱湯,又道:“把呂奉先給我叫來。”

旁人這麼個打法怎麼都該有些累了,偏偏呂布這家夥在蹦躂到了喬琰麵前的時候,還是一副隨時都能繼續跟人乾架的狀態。

喬琰朝著他瞥了一眼,羨慕得有點牙酸。

但想想這種精力充沛可能是他用智商換回來的,她又覺得沒那麼值得羨慕了。

見呂布總算是在她這裡收斂了點,將手腳都收了回來,一副聽從指令的樣子,喬琰問道:“你殺了扶羅韓,想要做何處的都尉?”

呂布臉上的疑惑簡直不要太容易讀懂。

十之八/九便是——這居然還是能選的?

喬琰便接著說了下去:“邊境上的都尉往往駐紮在陰山腳下的邊防要塞內,比如說定襄郡的都尉就住在武要城中,你若是覺得此地不滿意,豈不是對不起你此番的功績?我有一個想法你要不要聽聽看。”

呂布怎麼聽怎麼覺得,喬琰不像是要坑他的樣子,反而是要給他一個美差。

想一想他們此前經過的武要城的狀態,確實有些殘破。

若是因為他往後長期駐紮在此處,還得將夫人與女兒也接去那裡,多少有些不便,當即回道:“請喬侯示下。”

“我們此番是從白道口過的陰山,給這鮮卑一番打擊,我有意在回返並州向洛陽上奏的時候,在白道川臨近山口之處建立一座新城,新城以北就是陰山,新城以南便是雲中郡的軍屯田之所。”

喬琰頓了頓,感覺手腳都已經在手中的熱湯、麵前的火堆作用下徹底回暖而舒張了過來,這才繼續說道:“此城一立,意在警告這些鮮卑人,縱然我們此番不可能將他們儘數斬殺,他們也休想從那塞外走白道口來我並州境內。”

“你又恰好是擊殺扶羅韓的猛將,若是由你鎮守此處,對這些鮮卑人來說更有一番警示的作用。讓這陰山以北有這樣的傳說,有你五原呂奉先為雲中都尉,一夫當白道關,縱有胡騎千人也休想踏足並州領土。你看可好?”

呂布早聽得兩眼放光了。

喬侯真是——真是太懂他想要什麼了!

明公啊!

他呂奉先隨同並州牧一道兵出白道口,斬殺了鮮卑之中的大人物,也被委任為這白道口的鎮守者,聽來簡直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

更不必說,那白道川若是變成了軍屯田之所,一來他手底下統領的兵馬不會太少,二來這白道川水路密布,確實是種植的好地方,他若能種植出個成果來,還能有另外的一份功勞。

他心中越想越覺得這就是最適合他的位置,尤其是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震懾說辭,更是切中了他的心思。

他當即朗聲回道:“呂布願意!”

“那好,我希望之後你在往鮮卑單於王庭的進攻中還能拿出今日這樣的氣勢,能做到嗎?”

能做到嗎?

若是在喬琰說出這個對他的安排之前,呂布說不定還真覺得,反正他的斬首功勞已經到手,那麼就算在接下來的進軍中稍微收斂一些打,大概也沒什麼要緊的,可有了喬琰這話,他如何能不儘心竭力?

想想他可是要以一人的名聲威懾白道口無胡虜膽敢通行的,自然要拿出那龍城飛將的勇武!

這一次他開口的聲音更是比方才那句回答還要響亮,“能!”

怎麼不能!

他的方天畫戟還等著斬儘鮮卑頭顱呢!

不過他這麼一句就差沒讓整個營地都聽見的聲音,成功讓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呂布對此倒是沒什麼所謂的,反正他也一向喜歡讓人關注,就像他會格外羨慕喬琰載著匈奴頭顱打馬過五原郡的情況一樣。

但看得人太多了,他也不免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他擺了擺手:“看什麼看,喬侯問我能不能把那魁頭單於也一並砍了,我當然要說能了,要不你們都在這幾日休整裡把氣力給恢複過來,到時候跟我爭一爭!”

這話說得真是有夠欠的,喬琰把該說的話都給說完了,低頭喝口熱湯的動作都險些頓住了一瞬。

可呂布這等表現,對她來說卻沒有任何的壞處。

連已經先一步拿下了最為顯赫戰功的都是這般表現,其他人又如何能夠懈怠。

深諳話術和煽動技巧的喬琰隻要做好這個把控方向的人就行了。

至於現在越看越覺得她的表現不對勁的係統,就是這個合格的指南針。

對此喬琰是這樣回應的,“進擊鮮卑,保有並州子民安泰,難道不是為人臣子該當做到的嗎?”

【可這樣一來,真的有亂世爭霸的諸侯容得下你作為下屬嗎?】

“你見過漢武帝容不下衛青嗎?”喬琰當即反問道。

【可是衛青……他是個武將啊!】

但係統又認真端詳了一番喬琰的麵板,一時之間不知道這在智力上多出來的一個1到底是一種示好還是一種嘲諷。

確實是有點像武將麵板的。

而它緊跟著又被喬琰一通科普,比如說光是雁門郡這一個地方,從漢末到隋朝建立之前削減了多少戶的人口,又被她瞎扯了一通塞上江南的美好願景,以至於它滿腦子暈乎乎,覺得還不如先當好一個指南針算了。

之所以先給自己卸任了鬨鐘的職責,還不是因為喬琰也覺得接連兩日的快馬奔襲,相當不利於她這個未成年人長身體,直接在確認營防和外圍的狀態和他們來前相差無幾後,決定倒頭睡個自然醒。

也正如她所猜測的那樣,因這賽音山所處的位置,周遭往陰山豁口處派遣出的哨騎不可能天明離開天晚回歸,而是以六日為一個巡防周期。

這些在兩日後傍晚回歸營寨的哨騎並未意識到,他們在此地的營地早就已經換了個主,直到行到近處才發覺,那用大胡子遮掩住麵容的崗哨根本不是他們的人。

可到了現在才發覺這個事實又哪裡還有什麼用?

早已經進行過換班的門崗士卒射出的箭正中這些哨騎,將他們了結在了此地。

喬琰聽著外邊的動靜,眼皮都沒動一下,而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麵前的地圖。

若是毫無停歇地直取王庭所在,是對生命的透支。

所以她接下來要改換一下策略。

越是在這種生產力不夠發達的古代,人對於河流的依托也就越是嚴重。

昔日檀石槐於彈汗山建立起王庭,乃是直接依托於大漢的水源。

檀石槐死,和連身死,鮮卑四分五裂又重新彙聚而成的部落,便朝著北方推進。

但這種推進不是一兩日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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