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239(二更) 漢中合圍(2 / 2)

張魯確實不是,但並不代表在喬琰掌握了主動權的情況下,他能將這些既有頭腦又足夠強勢的入侵者,從漢中地界上輕易地驅逐出去。

在喬琰率先一步搶奪下了成固這個漢中平原中部的跳板後,他更是落入了一張為他編織開的羅網之中。

張魯自武都郡退回漢中的發展並非毫無限製。

與他同樣信奉五鬥米教的張修,在他前往武都郡後依然在漢中地界上傳教,也按照劉焉的吩咐,換掉了原漢中太守蘇固。

雖然都是五鬥米教的教團,但他們並不是兩團水,可以輕易地交融在一處,反而在早前張魯之父張衡過世後,一度是東風壓倒西風的狀態,直到張魯勢力漸成,才變成今日的樣子。

而現在的情況又出現了些變化。

張魯被徐庶和蓋勳聯手擊敗的戰績,讓他必須對己方的道眾給出一個交代。

原本他若是有來自劉焉的支持,要想壓製住張修的反撲,或許還不算太難。

但劉焉彼時因那大將軍冊封之事暫時無暇顧及漢中的情況,讓張魯重新立足變得艱難了不少。

好在,盧夫人前來漢中雖然應當叫做避禍,也未嘗不是一種對他在天師道正統上的支持。

此時張魯屯兵於漢中治所南鄭,而張修居於沔陽為輔。

張魯確實得算個能人,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博取到劉焉的信任,借助這位益州牧的勢力發展壯大起來,成為天師道的“師君”。

他直覺喬琰著令下屬在武都郡對他發起的進攻,絕不隻是在給劉焉讓出名位前打一棒子而已,極有可能還有後招。

在一次被她的下屬取代了身份進攻陳倉,一次被她悍然驅逐出境後,張魯對喬琰的警惕心拉到了最高的地步,對斜穀道方向不斷派出哨騎探報並嚴防死守。

因駱穀道和子午穀被用於進軍的可能性遠不如斜穀道要高,他便隻是讓人在往來間巡邏而已。

這三處隘口的戍防,正是為了確保漢中之地不會迎來長安方向的打擊。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當他站在南鄭城頭,朝著遠處山嶺之巔看去之際,忽而聽到了一陣從東麵而來的馬蹄聲。

他當即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一員騎兵自遠處而來,還未到城下就已經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龍亭守軍信物。

張魯看得分明,這是他給漢中各地守軍所安排的確認敵我法子!

對方手持的這道,又赫然是急報之意。

張魯連忙抬手,示意城上的守軍將人給放進來。

這被放進城來的青年跑馬跑得有些著急,大喘了口氣方才平複了下來,朝著張魯說道:“楊將軍讓小人來給師君報信……”

他話說到一半,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在心急之間居然說的是巴東的方言,連忙改口用了官話說道:“哨騎探報,子午穀方向有關中那頭的大軍行來,人數約莫在兩萬,已逼近午口,至多隻有一日路程便可出穀。”

張魯神情一凜。

子午穀這條路確實不好走,但秦末的楚漢相爭之時,劉邦就曾經領著麾下士卒走過。

近來又不是雨季,這條比起駱穀道來說好走一些的路,還是有走通機會的。

正因為如此,張魯將自己的心腹下屬楊昂給安排在了那裡。

現在看來,這個安排還做對了!

那送信的哨騎接著說道:“楊將軍已帶人前往穀口伏擊了,但聽聞喬並州素來兵員精悍,楊將軍唯恐有失,故而請將軍支援。”

兩萬人!

這簡直是來者不善的架勢。

那哨騎隨即朝著他遞過來了楊昂的手書。

似乎是因倉促寫就,又被這信使直接揣入了懷中,在有些位置的墨跡稍顯模糊,不過並不影響張魯看出,這正是楊昂的字跡。

在分兵之前,張魯確實提醒過楊昂,如有緊急軍情,務必以文書送呈,以防印信為敵人所盜用,造成消息傳達的謬誤。

這樣看來,這出消息確實是真。

以楊昂在龍亭處駐紮的人手,若隻是要應對數千人的隊伍大概無妨。

憑借著守在子午穀出口的有利條件,說不定還能將對方給儘數殲滅,可現在驟聞來人有兩萬之數,還是無有敗績的喬琰部從,張魯根本不敢猶豫。

他將南鄭的駐守交托給了心腹後,立刻調集了在周遭駐防的五千士卒。

為了防止在他走後張修有所異動,他直接發出了調令讓張修統兵千人與他同行。

張修並未從調令中得知他此舉何故,直到來到了南鄭城下才知道了張魯此行的用意。

他不由冷笑道:“若對手是那喬並州,你就是不與我玩這些心眼我也照樣會相助於你。昔年她對張角的太平道是何種態度,對你這前往武都郡傳教的天師道又是什麼樣子,難道我會看不出嗎?”

喬琰明擺著不信道統,甚至對此道頗有一種斬儘殺絕的意思。

對此,張修很難不生出唇亡齒寒之感。

既然真是喬琰來襲,張魯直說需要他協助就是。

現在這麼迂回一繞,反而讓他對沔陽的守軍未曾來得及妥善安排。

但來都來了,又確實是敵情緊迫的狀態,他也沒多耽擱,便和張魯直奔龍亭而去。

因楊任的部將言說,喬琰等人距離午口至多隻有一日的工夫,從午口到龍亭又是一條順著漢水的坦途,在途徑成固縣的時候張魯和張修也沒敢耽擱,徑直奔襲而過。

隻看到身在此地的盧夫人登上了城頭朝著他們看了一眼,便已消失在了那裡。

在軍情如火的緊迫麵前,張魯來不及和母親有所交代。

想著成固這地方本就因為夾在南鄭與龍亭之間的位置,並未留下太多的守軍,此時再進行軍隊的調撥,還有些耽誤時間,倒不如不動,張魯便並未猶豫地繼續朝著龍亭率眾而去。

他卻並未看到,此時還停在成固城頭的荀攸正在看著這隊人的身影,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正在看著獵物往陷阱裡跳。

張魯此時看著的隻是眼前行路的東方。

他深知自己絕不能輸掉這場交戰。

在已經被人打得狼狽而逃後,他必須將侵入漢中的敵軍給擊敗,才能穩固他這天師道師君的位置。

天師道的傳承在他這裡從原本的入道教習,發展到軍政與教統合一的狀態,絕不能往回後退一步,更不能朝著瓦解的方向發展。

抱著這種必須取勝的信念,從南鄭到龍亭的百裡奔襲間,他在中間幾乎沒有進行過什麼停留。

這會兒他也不免慶幸他所處之處,乃是漢中平原了。

若非是這種路況,他絕無可能在第二日的黃昏之前來到龍亭的城下。

可到了此地,他要是繼續直奔午口而去,難免成為強弩之末。

他當即決定在城中進行一番休息補給,而後再根據子午穀那頭的戰況,進行下一步的作戰方略製定。

想到這裡,他便朝著麵前的龍亭縣城看去。

這座城池雖小,卻因處在漢水流域,可直接引漢水入護城河,城頭也架著不少利弓勁弩,此時正是城門緊閉、士卒嚴守四麵的狀態,也可算是一座堅城。

想到這等景象防著的正是北麵的敵人,張魯心中大定。

他抬手示意,他身邊的親隨當即朝前策馬,向著城頭喊道:“師君有令,速開城——”

驚變便發生在這一瞬間。

他那個“門”字尚未發出,已有一支利箭如電光過境,悍然洞穿了他的頭顱。

在他摔下馬去的那一刻,張魯眼見城頭上出現了一道赤色風氅的身影。

也是在同一時間,在城頭的垛口間架設起了另外的數十架重弩。

此種情形,分明不是要對他表現出迎接的狀態,而是對他的遠道而來發出反擊!

張魯麵色一變,他陡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自己恐怕是來晚了!

按照那哨騎探報所說,在楊昂發覺喬琰兵馬行蹤的那一刻,長安兵馬距離午口也隻有一日的行程。

倘若楊昂並未對他們形成有效的攔截,他們確實有這個可能,在此時已經進駐了龍亭。

那麼龍亭易主,也不過是順理成章而已。

也幾乎便是接著那射殺隨從的一箭,城頭的弩機驟然發出了成片的箭矢,直奔張魯所在的隊伍而來。

張魯想都不想地翻身下馬,一把摘過了掛在馬邊的盾牌頂在了頭上。

破空而來的弩箭在瞬間將他的戰馬和他周遭的數名將士給射殺在了當場。

他急奔而後,一把奪過了另外的一匹馬翻身而上。

在第二輪箭雨發出的同時,張魯高聲喝道:“後撤!弓箭手斷後,防備敵軍出城,其餘人等隨我後撤!”

驟然麵對城池易主的噩耗,張魯確實有片刻的慌亂。

更彆說他還是從幾乎奪命的箭矢邊上閃躲過去的。

但他深知,此時絕不是他這位主帥該當驚慌失措的時候。

對方選擇據城而守,卻不是在城外以那所謂的兩萬人整裝列隊應戰,大約在穀口一戰中的損失也不小。

而他這六千人的隊伍中騎兵不在少數,對方卻因過子午道不可能攜帶太多騎兵,若是在平原上交戰,他反而是有優勢的。

這就給了他撤軍的機會!

何況,對方隻是占據了一個龍亭而已!

那隻是漢中平原中最為邊緣的位置。

她要想靠著此地全取漢中絕沒有那麼容易。

分布在漢中平原上的天師道教眾和益州兵馬足有數萬之眾,起碼也是對方此番來襲人數的三倍。

龍亭以西,不在漢中平原內的西城上庸等地,在得到了消息後也能朝著此地出兵,立時就能對她形成兩麵合圍之勢,絕不會拖到她將新的兵力投入漢中之戰。

在這須臾之間,張魯想通了此刻的局勢,和敵我雙方的優劣勢所在。

他也同時想明白了一點,這樣一看,他的勝算並不比對麵小。

於是他下達了又一條指令——

退兵成固縣!

在漢中平原的中部,形成對這些侵入關中兵馬的攔截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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