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280(一更) 鹽瀆海陵(1 / 2)

拜訪麋竺這個選擇, 從周瑜的口中提出來,讓張懿既覺得意外,又覺得尚在情理之中。

他會對周瑜那條奪徐州牧之位的建議表現出意動,並不隻是因為, 這是一個對他來說有利可圖的決定, 還是因為, 這是一項對揚州來說有足夠的利益為之冒險的事情。

將戰線北推到淮河一線,正是守江必守淮的布防準則。

——當然,此時還沒有這種說法。

現下徐州身為要害, 乃是因為在孝明皇帝時期, 王景負責修黃河, 限製了黃河南侵後, 又於汴水修建堤壩, 讓汴水與泗水在徐州的地界上安然交彙, 形成了其“北國鎖鑰”“南國重鎮”的重要地位。

簡單的說, 倘若孫策他們能協助張懿在徐州位處淮河以南的位置站穩腳跟,這對揚州方向的軍隊北上進攻中原, 有著無與倫比的價值。

既然揚州不是如此大發善心, 讓他一個賦閒在家的老臣可以得到再次上崗的機會, 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那這個合作就顯得真實且可靠得多了。

讓他去找麋竺談談,同樣是這個邏輯。

麋竺作為徐州首屈一指的巨富,和天下各方都有著貿易往來, 尤其是和長安朝廷之間有著相當友好的關係,又是徐州本地的地頭蛇,收容著一批各有其才的門客。

若是能讓他站在張懿的這一邊,對於張懿在此地發展大有裨益。

此外, 這同樣是對揚州來說的有利之事。

孫策在揚州的根基還是太淺了,他要行兵力擴張之事還需要看揚州世家的臉色,尤其是吳郡的那些,沒少因為他年輕而給他扯後腿。

在這種情況下,用財力來打開征兵的門戶,就成為了對揚州來說的破局之路。

麋竺和長安朝廷的交好,並不影響他作為徐州人士,要在徐州也尋到對應的支持,才能確保他在此地的根基。

如果他看不上陶謙,有沒有可能成為孫策的助力呢?

即便不對著孫策做出傾力相助的支持,隻需要讓麋竺在這場徐州的變故中獲取到更大的利益,讓他因此而做出一番回饋,對揚州來說就是穩賺不賠的利益交換。

周瑜並未想到麋竺身為徐州人士,卻已經早早摒棄了地域之分,將自己的籌碼正式押注在了喬琰的身上。

就像,他也並未想到,麋竺會出現在張懿所在的射陽,並不是為了躲避笮融,並觀望眼下開戰的局勢,而是因為喬嵐做出的安排。

他到底還是有些年輕,又麵對著這樣一塊對揚州來說肥美的誘餌,於是在選擇張懿合作這件事上投入了理智後,就難免覺得,無論是陶謙忽然喪命於笮融之手,還是麋竺作為一方重要的力量出現在此地,實在是他在冒險親自前來徐州後的好運表現。

他必須成功唆使張懿達成此事!

張懿也清楚地看到了這種彼此之間的共同利益,所以在又思忖了片刻後,同意了周瑜的這個建議。

不過要如何說服麋竺為他們所用,無疑也是個大問題。

麋氏的基業中心在東海郡,從東海的漁港到礦產,他們麾下所擁有的都不在少數。

雖然因為徐州的州府也處在東海,麋竺必須在陶謙的眼皮子底下發展,多少會受到一點限製,但這些限製實在是很有限的。

他為何非要轉而支持張懿這個——曾經被人趕下台的敗者呢?

這在情理上來說是說不通的。

麋竺作為一個商人,還是麋氏如今的領袖,論起利益權衡,遠比大多數人要在行。

這個問題在他們找上門前,也被張懿朝著周瑜問詢了出來。

周瑜回道:“把鹽瀆的一部分權柄讓給他。”

張懿聽周瑜如此回應,險些驚得跳起來。

鹽瀆是什麼地方?

作為廣陵郡治下的一縣,此地盛產海鹽,又因產鹽之中對鐵官的需求,元狩四年,孝武皇帝在大漢境內設立鐵官的時候,鹽瀆就位列其中。

在全國也不到五十處的鐵官中,它就是其一。

所以,這裡也是廣陵的鹽鐵中心!

把這個地方給麋竺,相當於將一部分官府的權柄給了商人。

但張懿沉下心來去想,又覺得周瑜此言有理。

對一個已經將家產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商人來說,隻有那些原本是他接觸不到的權利,對他來說才有著更加直接的吸引力。

張懿歎了口氣,“都說有舍才有得,但世人聽到這個舍的時候還是難免猶豫,不過再想想,要是連這個舍都不肯做,那還談什麼得呢?”

周瑜接話道:“張太守看得明白。”

張懿肯同意照做,讓周瑜可以少費不少口舌。

讓麋竺占據一部分鹽瀆的鹽鐵份額對他來說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對張懿來說卻是實打實地割肉,哪怕他成功上位,這出讓利也是對他州牧權威的削弱。

這也正是周瑜想要看到的情況。

至於讓麋竺占領著鹽瀆,將家族產業陸續轉移過來,對揚州這邊會不會有利益影響,起碼在眼前還是看不到的。

倒是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靈帝的熹平元年,孫策的父親孫堅因為平定會稽許昌的謀反立功,被任命為鹽瀆丞,在他於此地治理的四年多時間裡,在此地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影響,而孫策也是在此地出生的。

這裡若能與揚州的地盤聯結在一起,也未嘗不是一件佳話。

張懿並不知道周瑜在此時還做出了這樣的一番思考,隻是回道:“這哪裡是什麼看得明白,我以前自視甚高,現在則是站在一個正常的視角看問題罷了。”

他起身,又道:“我去拜訪麋子仲,此事宜早不宜遲。”

那笮融要在北上進攻的局麵中搶占優勢,進軍的速度再怎麼被南方的水網給拖慢,也必定會儘量圖快。

倘若真讓他掌握了輿論,並先打出了一場勝利,招募到太多的人手,那麼就算他們可以利用張懿在廣陵的殘存影響募招兵員,又在揚州的協助下從背後發動進攻,對笮融能起到的威脅也有限。

難保不會被笮融先掉頭給侵吞掉。

對於張懿這種效率,周瑜還是很滿意的,他道:“那好,我同你一起走一趟。”

雖說這是暴露了他在徐州境內,可為了和東海麋氏牽線搭橋,眼下的暴露算不上什麼問題。

和麋竺這等聰明人往來,也不必搞出什麼藏著掖著的戲碼。

還不如將事情都攤牌在他麵前說,以顯示出他們的誠意。

同時,周瑜的介入無疑也是在告知於麋竺,哪怕張懿會在隨後成為名義上的徐州牧,在其中真正占據主導權的還是江東,莫要將這一點給看錯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坦誠,也或許是因為給予商人一部分鹽鐵權力對於東海麋氏來說也有著吸引力,在張懿的這次登門拜訪之中,麋竺雖然沒有直接給出一個肯定的回複,卻也露出了幾分意動。

在離開前周瑜說:“子仲先生用來遲疑的時間可能並不太多了。”

這絕非是一件危言聳聽之事。

笮融對著北麵發難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徐州士人所能想象。

陶謙之死又確實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連陶謙的兩個兒子也沒有及時站出來支撐局麵,以至於他甩在陳珪陳登父子身上的黑鍋還真被一部分徐州人當做了事實。

承蒙陶謙恩惠的徐州人不乏投向他的,又有祖郎和嚴白虎舊部身處其中,於是當笮融的先遣部隊越過淮河與東海郡的守軍交手之時,還真占據了上風。

趙昱倉促北上,前往徐州的琅琊郡尋找臧霸等人出兵。

王朗領兵南下,意圖拔除掉笮融渡河的這枚釘子。

這場快速爆發的交鋒中,已讓人清楚地看到了徐州方麵文武分家的弊病。

倘若淮河以北的陣營不能儘快得到足夠的武力支援,勢必要在笮融這種不講道理的宗教隊伍麵前吃癟。

麋竺或許可以說,他還能選擇在此時回返東海郡,用東海麋氏的勢力對淮北陣營做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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