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281(二更) 南北州牧(2 / 2)

他的手還是好的吧?那就還能寫出類似於“紹非袁氏子”這樣的東西。

他的嘴還是能說話的吧?那就還能罵人。

在劉備派出的使者簡雍被帶到袁紹麵前的時候,袁紹都是這樣想的。

他甚至覺得袁術這次還得算是長進了,起碼知道在近距離造謠,沒給他什麼將信件攔截下來的機會。

然而簡雍一開口,袁紹便意識到,他想錯了。

簡雍說,徐州士人找上了劉備,希望由劉備出任徐州牧。

袁紹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了起來。

他早前將劉備作為對付袁術的打手之時,可絕沒有想到,因豫州沛國和徐州相鄰,就會平白讓劉備得到這樣的一出收獲。

但彆說袁紹沒想到這一點,在陳登疾馳奔赴豫州出現在劉備麵前的時候,劉備也未曾料到居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陶謙之死已經讓劉備愕然不已,徐州內部的動亂也讓他驚覺,一個勢力的分崩離析、各自為政可以快到這樣的地步,這個要將他也給扯入局中的建議,更是讓劉備不免失態。

在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後,劉備當即對陳登做出了拒絕的回複。

按照他給自己的前路做出的那一番規劃,他應當在豫州逐漸戰勝袁術的勢力,一步步攻占地盤擴張土地,憑借著戰功先從一郡太守做起也好,升任豫州牧也罷,總歸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這樣的升遷方式足以衝淡掉他早年履曆上的弱項。

可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

徐州突然無主,希望由他空降過去?

這一來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二來……若真接下了這個位置,這種驟然的高升,難免會讓他和徐州之間的磨合存在一些問題。

要說劉備真對徐州牧這個位置毫不心動,那也未免將他看得太過無欲無求。

他自年少之時便喜歡犬馬、音樂和華美的衣服,如今也還保留著幾分這種習慣,隻是要比一些為欲望所操縱的人更清楚,什麼東西是他可以憑借著自己的本事獲得的。

徐州牧的位置,顯然是一件雖然精美卻未必合身的華服。

但陳登給他說了兩段話。

其一就是被喬琰猜到的說法。

他搬出了徐州的百姓。

劉備不是徐州人,對於笮融所宣揚的佛教到底在徐州造成了多大的危害,並沒有直白的認知。

不過他到底是見過昔年的黃巾起義的。

當陳登以嚴肅到讓人絕不會懷疑其中有假的語氣,和劉備說起徐州廣陵郡內民眾對笮融的無條件相信和付出,說到廣陵特殊的徭役方式和修建起的佛寺佛塔,又說到彭城與下邳被笮融竊取的軍糧之後,劉備不由形成了一些聯想,也讓他的臉色隨之正色。

而後他就聽到陳登問道:“將軍不忍沛國百姓卷入戰亂之中,寧可先敦促民事後與袁公路對壘,卻忍心見徐州民眾陷於水火嗎?”

其二則是陳登說到,劉備自早年間參與軍伍,到如今也隻是一個並沒有政治實權在手的雜號將軍,為人所驅策,充當馬前卒,明明有關羽張飛這樣的猛將卻不得一處開闊的地盤發展勢力,歸根到底還是因為——

他既不像喬琰一樣能自己深謀遠慮,從夾縫中拚出個所以然來,二不像是袁紹一樣身邊有這樣多的謀士為他籌謀。

按說劉備的發展過程,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半生飄零,四方輾轉,但在聽到陳登的這段話時,他還是難免有些意動。

尤其是,陳登緊跟著說道,劉備如今身在豫州,按說潁川、汝南二郡的士人若是有看好他的,要想過來投奔也不算是難事了,但他們要麼北上歸附於曹操袁紹,要麼西行長安投效在喬琰的麾下,有哪一個是投到劉備這裡來給他雪中送炭的?

沒有!

劉備這邊唯一還能稱作謀士的,還是跟他在年少時候就相識,同樣出自於涿郡的簡雍。

可惜他更擅長於辯論而不是謀略。

陳登旋即又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大多數士人在給自己謀取一個托付之地的時候,不止要評估這個主公的潛力和人品,還會看看和他條件相仿或者不同的士人在對方的麾下到底是何種待遇。

劉備手底下既然沒有,那憑什麼引來更多人呢?

可現在不同了,他們徐州的士人願意做這個開頭,甚至願意將劉備捧到徐州牧的位置上。

他們隻要劉備能做到兩件事——

其一,快速出兵徐州,鎮壓徐州南部的笮融之亂,還徐州民生以安泰清平。

其二,今日徐州士人對他的相助之恩,他不能在他日辜負。

陳登的這番言論對於劉備來說,真是一劑直紮心肺的猛藥。

他以徐州庶民之命作為托付,又將徐州士人的下注誠意捧在了他的麵前,劉備又怎麼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他唯獨說的隻是一點,徐州士人的請托雖讓他動容,他也不能在未曾得到準允的情況下貿然往徐州出兵,這件事他必須要告知於鄴城朝廷。

陳登接受了劉備的這個說法,但也有一個要求,速度要快。

軍情如救火,倘若徐州那邊的駐軍沒有及時開赴到淮河一線,笮融直接殺上州府去,天知道願意支持劉備的這些士人還能在最後剩下幾個。

所以簡雍帶著劉備的手書,徐州士人的請願書,以及蓋著陶謙州府印信、由陶商寫成的辭讓書飛快地趕到了鄴城。

袁紹看著這些齊備的資料一時語塞。

若是他還處在原本的安定局勢下,他或許還有這個資本覺得,劉備這人沒有資格坐到州牧的位置上!

天下何來這等荒唐之事。

可此刻喬琰在並州的兵卒有進軍之勢,而方才審配也說了,喬琰的動兵很有可能是因為徐州牧身亡,讓袁紹少了一方支持,那麼現在劉備可以取代陶謙成為徐州牧,也依然站在他的這一方,是不是也得算一件幸事?

袁紹的臉色變了又變,轉頭便看到各位謀士投來的認可此事的眼神,又將這種不甘心給壓了下去。

他看著麵前的簡雍開了口,“明日我會奏請陛下的。”

再讓他緩一個晚上,且等他將情緒緩和了再說。

一想到昔日的馬前卒竟因時局變化,即將搖身一變,成為和他平起平坐的州牧,袁紹就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也或許,這種想法也是因為喬琰屢屢給他造成的威脅。

而他並不知道的是,在簡雍被他的下屬安頓在鄴城中驛館的時候,長安那邊也迎來了一批特彆的客人。

為首之人,便是張懿的下屬。

從徐州往長安可要比徐州往鄴城遠上太多了,這些人隻能以一人兩馬,幾乎星夜兼程地趕路,這才在一個儘可能早的時間出現在了喬琰的麵前。

早等著這一刻的喬琰一點都沒耽擱,直接將此事彙報給了劉虞,隨後,長安緊急召開了朝中重臣的議會。

聽到徐州這一連串讓人意想不到的發展後,連向來穩重的盧植都有點發懵,而在聽到張懿自請歸附長安朝廷,舉兵剿滅笮融,揚州方麵則願意出兵協助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喬琰。

當年喬琰箭射刺史的壯舉,是被漢靈帝直接拿到朝堂上來說的,也不怪他們對此還覺得記憶猶新。

“看著我做什麼?”喬琰挑了挑眉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要是還打算跟他計較當年的事情,我還讓陛下緊急召開這出會議作甚。”

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讓人怎麼聽怎麼覺得,她當年和張懿之間的過節,可能隻是其中一人往另一個人的身上潑了一杯水而已。

隨後他們就看到喬琰邁步而出,朝著劉虞行了一禮,“徐州雖地勢不險,卻也為大漢疆土,前廣陵太守張子泰,敢以重責擔當,聲討笮融,收複徐州,以徐州牧之位嘉獎也屬應當。如陛下憂心徐州揚州地處偏遠,鞭長莫及之下難免生亂,不妨於二州交界之地設立駐軍,以作督查之用。”

她的目光掃過了尤有幾分忐忑的張懿下屬,又道:“長江入海口以北,有城名為海陵,以臣看來,可以駐軍於此,以示我長安朝廷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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