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299(二更) 中原突變(1 / 2)

這份禮物……確實是挺貴重的, 但對田豐來說,這可能是一份太要命的禮物。

“你好像已經笑了半天了。”喬琰送走了有些恍惚的田豐後,朝著一旁的郭嘉看去, 不由搖頭。

郭嘉擺了擺手,“論起送禮, 還是君侯是個內行人……把刻有田元皓假名的蒲扇銼作為送往冀州紀念其高升的禮物, 也就是君侯做得出來了。”

論起送禮的貼心, 那大概還是東海麋氏的麋竺在此事上在行。

但要論起送禮的紮心和腦回路特殊,大概把喬琰麾下的所有人捆在一處打個包,都沒法和她相比。

郭嘉一想到田豐在剛才看到那個特殊的禮物, 有一瞬間如鯁在喉的神情, 和說不出拒絕理由的卡殼, 再一想想這東西送到冀州之後會出現的情況,他就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雖說眼下旱災當頭, 時局不易,就連禁酒令那見鬼的兩年也還沒有結束, 但人嘛,還是要尋找一點苦中作樂的東西, 才能讓自己保持充沛的工作精力不是?

看兗州喬氏那群沒眼力見的東西是一個樂子。

本以為他們先前在對喬琰的評判上沒點遠見卓識,甚至硬生生將自己給送到了喬琰的對立麵,已經算是他們所能表現出的極限了。

憑借著喬氏在兗州梁國境內的底蘊, 加上兗州此時的立場,他們和君侯不在同一陣營, 或許還是一種保全自身的法子, 誰知道他們居然還能有彆的騷操作。

和壽張王氏聯名的鄴城上告,非但沒讓袁紹給曹操做出什麼拖後腿的舉動,反而讓這兩家都被迫獻出了不少存糧。

袁紹沒蠢到在這種時候做出自斷臂膀的舉動, 這兗州喬氏的人倒是覺得他可以這麼做。

另一出樂子是徐州那邊。

這片被喬琰用來磨煉後輩的場地,在兩年前被分成南北對峙局麵之後,眼下又要迎來新的變革,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猜到隨後的事態發展,這些備受喬琰期待的小輩又能不能拿出讓她滿意的表現。

再有的一出,便是袁紹這裡了。

喬琰在將這蒲扇銼讓人送走的時候,臉上還浮現出了幾分不舍的意思。

“把精鐵往彆人的地盤上送……還是在現如今能起到大作用的鐵器,這世上真是少有我這般貼心的人了。”

郭嘉回道:“但袁紹大概不會感謝您的。”

這一件東西中所表露出的信息量可真是太多了,本就已經受到災情困擾的袁紹會怎麼想呢?

反正大概不會真的覺得,喬琰隻是想讓元封聞名鄉裡,成為自冀州前往司隸務工之人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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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不說,袁紹這人在給田豐安排假身份這件事上,其實還挺儘心竭力的。

元封這個身份並不隻是單薄的一張戶籍證明而已,還有著明確的家鄉所在地,和圍繞著這個姓名所形成的一係列人際關係。

除了“元西”這個兒子是因為袁熙到訪長安才出現的意外,其他的信息都是詳細可考的。

故而在那封田豐升官後所寫的家書和送到冀州的蒲扇銼被送到他的家鄉之時,整個對信和禮的接收過程,都找不出任何的問題來。

甚至在此地隨便找到一個人來問,元封此人是誰,大概都能得到一個相同的回複——

一個為了給家人帶來更好生活,故而前往並州去碰碰運氣的勤懇老實人。

就是這樣。

若是需要的話,他們甚至還能說出幾句和“元封”有關的細節。

不過這些人所要記住的信息,當然都是袁紹給他們安排好的。

在送信之人走後,當即有人將送到此地的東西都一並移交到了駐守在此地的親衛手中,由此人快馬……不,快車加鞭地送到了鄴城。

還有個千斤重的大鐵塊在,再有本事的跑馬也沒法將它直接扛到鄴城去。

袁紹看到這麼個玩意都茫然了一瞬。

沉重的蒲扇銼被數人合力,小心地抬到了他的麵前,並將其上所刻有的“元封贈予鄉裡鑿井之用”幾個字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先前除了被袁熙送回來消息的那一次,田豐讓人送回的信件裡,大多是為了防止喬琰對他身份產生懷疑的尋常家書,袁紹也看過幾封,覺得田豐為了寫出家書的真實感,那可真是竭儘了全力。

後來因他要協助弘文館出題的緣故,甚至被嚴格管控了起來,袁紹也沒想著,還能在短時間內得到田豐的回應。

再加上天災的緣故,袁紹也差點忘記那選拔已經完成了,以至於忽然在此時收到這樣的東西,還真有點沒反應過來。

但也或許,就算他早知道田豐要給他送個東西,也絕不會想到居然會是此物。

更彆說,還有在信件中提到的升職!

他的眉頭豎起又壓下,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對著許攸問道:“這叫什麼?衣錦還鄉嗎?”

袁紹在看到蒲扇銼的那一刻就認出了它的身份。

他手中是有樂平月報今年的幾份刊物的,畢竟就連冀州和青州在預防蝗蟲的舉措上,都有不少是跟著月報上所記載的信息來執行的。

他也就自然不會錯過旱災期間提升地下水應用來緩解災情的說法。

那新式的衝擊式鑿井車圖樣就在月報的四月刊上原原本本地畫著,其中作為核心部分的蒲扇銼也在其中,和出現在他麵前的樣子沒有任何的差彆。

事實上,就在這把銼頭出現在袁紹之前的時候,他還在下屬之間發起過一輪關於是否要大批量開鑿深井,行井灌井渠之法的策略。

他的下屬之中出現了涇渭分明的兩個立場。

以沮授為代表的一眾認為,這個深井可以鑿。

既然喬琰那頭判斷,這場旱災可能會變成一場更加持久的災禍,做出更加完善的準備也是必然。

而以郭圖為代表的一部分人則認為,要是繼續被喬琰這樣牽著鼻子走下去,這鄴城的朝廷到底還是誰的朝廷?

之前已經將相當多的人力物力用在研究長安那邊的新事物上,現在對麵提出的舉措還伴隨著大量的鐵礦消耗,帶來的成果卻未必對得起這份支出,袁紹決不能再這麼跟風下去。

袁紹也頗為苦惱於此事。

深井開鑿所消耗的物力若是投入到武器的打造上,能帶來的收益顯而易見。

而換回到挖井上……倘若這個銼頭的數量不夠,先緊著鄴城周遭來安排,必定會出現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況。

袁紹其實也傾向於在此時上不跟著長安那邊做,但礙於沮授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軍中的聲望都要遠勝過郭圖,到目前為止他也從未做出過什麼錯誤的決策,大多數人還是相信沮授的判斷,這就讓袁紹有些遲疑於表達出自己的建議。

現在這一把實體的蒲扇銼,更是讓他難上加難。

許攸眼見袁紹望著這鐵銼沉吟的表現,深知還不到他開口的時候,便並未打斷袁紹在此時的思索。

果然在又過了一會兒後,許攸聽到袁紹以有些不太確定的口吻問道:“子遠,快三年了,你覺得喬燁舒這種聰明人到現在還沒發現元皓在她手底下做事嗎?”

雖說任職的時間漸長,也都沒有做出什麼暴露身份的舉動,到了如今已是該當形成固有印象的時候,被發現的概率必定降低。

然而在如此一個緊要的關頭,這把送到他麵前的鐵銼,卻像是一把榔頭直接砸在了袁紹的頭上。

或許……或許有那一點概率把此物理解成吃水不忘挖井人,樹立標杆作用。

但那可是喬琰!

“她真的會如此輕易地相信,一個本沒有什麼背景的人可以一步步地走到這個位置,擔負起出卷考核的職責,甚至進入尚書台?”

要是這種毫無心眼的事情是由喬琰做得出來的,袁紹覺得她早就在支撐起長安朝廷建立的哪一個環節崩盤了,絕無可能會發展到今日這個讓他倍感頭疼的地步。

袁紹盯著那行文字又過了好一會兒,複問道:“有沒有可能,她早知道田豐是什麼人,這才將他放到這樣的位置上,甚至在今日借著他的高升告訴我這個消息?”

許攸深吸了一口氣,回道:“有,還很有可能。但是明公擔負得起這個判斷所帶來的結果嗎?”

如若喬琰早已知曉田豐的身份,那麼袁熙所帶回來的消息就極有可能是經過篩選的。

他們先前所付出的種種努力,可能都是一出無用之功。

比起袁紹試圖通過輿論對喬琰所造成的影響,顯然還是喬琰給出的亦真亦假消息促成的結果,對袁紹這邊所帶來的危害更大得多。

此事若暴露出來,就是動搖軍心了!

許攸又問:“即便如此,明公能做出何種應對?將田元皓打為叛徒嗎?”

姑且不說田豐本人到底知不知道此事,田豐本身歸屬的河北士人陣營,和他早年間積攢出的名聲口碑,都讓袁紹如果做出這樣的選擇,勢必會遭到河北士族的反撲。

除非袁紹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雄踞數州,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何況現在也隻是一個鑿井工具放到了袁紹的麵前,沒有任何的一個鐵證可以證明,田豐確實進行了倒戈。

在袁紹的沉默之中,許攸繼續說道:“比起將無謂的想法放在糾結田元皓到底有沒有背叛明公,還不如試試看,這個鑿井車到底有沒有在樂平月報上表現出的能力。”

袁紹臉上閃過了一瞬的遲疑。

這麼一來,喬琰送來的這個蒲扇銼,竟好像是在迫使他直接通過實際的結果來決定是否要開鑿深井,而不是任由他的各方謀士在麵前相互爭辯,卻因為都罕有調控一州之地旱災的經驗,彼此之間誰也說服不了誰。

許攸的下一句話直接堅定了袁紹的決心,“明公到底有沒有被長安的那位牽著鼻子走,在對外的說辭上完全可以經由一番美化,可明公若是救災失當,到時候難道不會被曹孟德和袁公路看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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