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 388(一更) 定論國號(1 / 2)

百姓念我, 長者信我,下屬從我,不敢不受!

這便是喬琰給出的回答。

劉虞聽得清清楚楚, 這十六個字的回應裡沒有接下這份重擔的惶恐,隻有將責任一個個劃到自己麵前的坦然。

而到底是不敢不受, 還是順勢而為,在場之人都能看得明白。

但承接皇權的變革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落幕,或許對於大漢來說已經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百姓念我——

今日若無這些被引領號召起來的長安百姓表態,劉虞或許還不會將皇位交接得如此之快, 這些原本的大漢朝臣也不會這樣清楚地看到, 他們還固執把守著的這個大漢早已在數年間的磋磨裡失去了其在民眾心中備受擁躉的地位。

炎漢四百年傳承至今, 那些陳腐弊病早已取代了其舊日強盛所帶來的歸屬感。

那些上位者謀劃著的利益甚至已將這些還在求生的百姓當做了一個可以被隨意操縱的符號。

他們為何不能在擺脫了麻木的處境後做出一個屬於自己的選擇呢?

喬琰是他們選擇出的結果,她也清楚地知道這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將推動她上位的頭號功臣記掛在了第一位。

長者信我——

這一句長者乃是對劉虞的回應。

在她將劉虞稱作長者而非陛下的那一刻,兩人的關係就已經在這一出權力交接裡完成了易位。

但或許這也正是這大漢江山以這等方式交托到喬琰手中的意義。

“長者”之稱讓她絕不會對劉虞的後路做出什麼不當的安排,即便不能再讓這位曾經做過天子的存在保留著一個新朝廷官場中的高位, 更可能還是給他一個侯爵之位做山野閒人,對劉虞來說也該當算是一種善終。

而那一個“信”字裡, 也正是對大漢傳承交接的讚許,也算是全了這大漢最後的顏麵。

下屬從我——

今日各州平定, 離不開這些對她效忠之人的貢獻。

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並不在長安, 但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距離她最近的劉虞毫不懷疑,當喬琰接任天子之位的消息傳遞到各州之後, 她能夠確保自己對下屬的動向和選擇都一清二楚,進而確保麾下的各州不會出現動亂。

這出倉促之間的交接絕不會是給鄴城朝廷的可乘之機,而恰恰是讓她麾下那些年輕將領文臣從此等激流之中穎脫而出的大好時機!

寥寥十六個字, 在周遭的聲音裡每一個字都顯得如此清晰,好像一並清晰起來的也是這嶄新王朝的前路。

一度因為喬琰和劉虞的交接平定下來的周遭響動,在須臾間又重新回升,但這一次,這些人所發出的不再是那等充滿了不確定性的請願,不是對於劉協提出將玉璽交托給大司馬的疑慮重重,不是那等近乎於孤注一擲的發聲,而是一種激昂的慶祝聲響。

他們或許也知道,這天子位置的交替能有這樣的發展,並不隻是因為他們對於劉協的問題作出了響應,還因為很多早已經在四方奠定的優勢。

但當這個新任天子是被他們托舉而上,又將“百姓念我”四字放在最前頭說出的那一刻,這些或高或低,放在天穹之下獨立存在顯得有幾分微弱的聲音,卻彙聚成了一股無法為人所忽視的力量!

盧植望著眼前的一幕,在心中本還有的幾分唏噓之色,都變成了眼見此情此景的動容。

誰能不因這樣的一幕而心生慨然呢?

可惜他的學生沒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但好像,對他來說,還將時間停留在大漢的天子手捧玉璽朝著紫宸殿而去的那一刻,是一種最好的收尾了。

而他的另一位學生,此刻已將那枚傳國玉璽緊緊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也將這大半天下的權柄,徹底握在手裡了。

當年的洛陽城中,喬玄過世的時候有想過會出現今日的場景嗎?

他會想到,他的孫女何止是成為了那接替他鎮守邊陲的大漢頂梁柱,也成為了這天下之主嗎?

可或許,即便他為大漢棟梁之臣,眼見今日時勢如此,也會感到欣慰的吧。

起碼這天下萬民,在將他們的大司馬奉迎上天子寶座的那一刻,有了活命希望了。

隻希望她統轄天下之時還能有這等不忘初心的表現。

盧植的目光有一瞬和喬琰接觸,在本已有些晦暗的天色之下,這長安路上的街燈已經陸續點燃了起來,也將她看過來的眸光映照了個分明。

在其中自有一種不為外物所驚擾的沉著鎮定,雖有裹挾著幾分被長安百姓呼籲登基的喜悅,卻顯然並未因為此刻的這等場麵而有所失態放縱。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很清楚什麼是牽絆住她的規則。

有這樣的一份自我約束在,就算她手執開疆拓土、鞭策天下的利刃,也絕不會讓自己成為權力的奴隸!

他此時該當做的,應當是親眼見證著她的騰飛臨空,而非是對未來有什麼胡亂的猜測。

他已隨即見到喬琰手托玉璽,朝著眼前歡騰的人群行了一禮。

這一禮不謝大漢天子,而謝天下芸芸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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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晚到了長安一日啊!”等蔡邕抵達長安後,耳聞盧植朝著他解釋的昨日之事,差點沒想往自己的臉上抽個巴掌。

這也真不能怪他有這等激動的情緒。

他的其中一項職業是做什麼?修史書的!

親眼見證的第一手資料和二手資料的差彆,簡直不需要他多說了。

他竟然錯過了這樣的一個重要場麵,將那兩任大漢天子一個傳玉璽一個傳皇位,長安民眾紛紛響應的場麵都給錯過了,又哪裡還有機會再見到第二次!

就算太史令那頭會有對此次事件完整的記錄,以任鴻對喬琰的崇敬之心,也絕不會允許這份記錄中有任何一點細枝末節的空缺,蔡邕還是覺得,要是早知道有今日這樣的情況,他就應當在樂平的數年間將騎馬給學好。

倘若他能跟盧植一樣快馬飛馳而來,他就不會錯過這場麵了。

盧植想了想,安慰道:“起碼你沒有錯過半月後的登基典禮吧……”

這也該當算是一件慶幸之事了。

蔡邕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半個月?是不是太快了?”

也難怪盧植會說他好歹沒有錯過登基典禮,若是這樣的時間,充其量也就是能讓喬琰登基的消息傳到各州地界上,但要讓這些鎮守於四方的將領還朝參禮,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這就難免會讓這出登基典禮少了不少參加之人。

“兩個原因吧,”盧植回道,“其一就是,眼下袁本初以為我長安這頭因內亂而對他們無暇顧及,揮兵進攻孟津、小平津和虎牢關,就連太行山隘口的軍隊也在蠢蠢欲動,意圖從中找到突破的機會。燁舒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內,先將這個天子名分徹底敲定,將新朝改立之事傳揚出去,正好打袁本初一個措手不及。”

“這話說得倒也對,”蔡邕頷首,“對前線士卒來說,這等交鋒若是這新朝建立的第一戰,他們能立下的戰功勢必能換來更大的回報,也合該更加拚死殺敵,以圖封賞。另一條呢?”

盧植歎了口氣:“燁舒說,彆看這長安城中的交接過度格外圓滿,但這天下間並非人人都有這等覺悟,就像是當年被她在平定涼州的過程中斬殺的漢陽四姓子弟和已被她送到夷洲的吳郡四姓一般,就算實力不足也還是要跳出來做出一番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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