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派人去攔截曹子脩的行動。”張超一邊草率地將方才與樂進交手中被劃開的傷口包紮了一番,一邊說道。
眼看著便是要在下一刻重新調度士卒作戰。
但還沒等他走出營帳,就被臧洪給攔下了。
“不,不必做這個追擊。”臧洪思忖了一番眼下的局勢後說道:“他們在瀕臨絕境之時忽然得到了支援,此時的士氣絕非尋常時候可比,何況曹子脩選擇南行,是依然以北麵曹孟德行動為主的意思,並非能變更局勢的主力……”
“我等北上!”
曹操若是以為要靠著這次縱火便能將他們的士氣給打散,做出什麼頭腦發熱的決斷,那也未免太小看他們了。
臧洪說道:“令人盯住曹子脩和曹子廉的行動,一旦他們要轉道東行脫離陳留地界再行知會,我領一軍北上,攔截濮陽方向前來的曹孟德援軍。”
無論張邈此刻麵對的到底是何種局麵,擒賊先擒王的決定總是沒錯的。
樂進的全騎兵援軍不可能沒有後軍,曹操倘若真已脫困也不可能對陳留地界上的種種變化視而不見,必定會派出援兵。
他們絕不能在此時做出這等舍本逐末的舉動。
“不錯,”張超心中權衡了一番後回道,“我等不能再以大軍對著曹子脩圍追堵截了。”
倘若曹昂儘快占據了封丘縣城,他們要想攻破便更加艱難。
這世上何來這等明明是想要將對方拿下,卻自己這邊損兵折將形勢更為嚴峻的情況?
且不說陳宮這個發起之人沒有被救出來,他們本應當占據的優勢局麵,竟然在此刻分毫不見,要是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話,遲早要出大麻煩!
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起兵,收攏軍營中的士卒,整頓完畢後北上伏擊。”在臧洪的分析麵前,張超也多少找回了幾分信心,下達了指令。
他們的兵卒數量依然要比曹操此刻能調度南下的更多,實不該在此時因為判斷的失誤而有什麼垂喪的想法!
張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將邊文禮的屍體看守妥當,等此間事了,再將其厚葬。”
想到邊讓還是被他給請回來的,臧洪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惆悵之色,可惜現在不是他們為之哀悼的時候。
騎兵哨探被他們先一步往北方派遣了出去。
他和張超則一個負責整合隊伍,一個負責將被火勢驚動的士卒給帶回。
所幸因傷亡不重,當他們動身啟程之時,士氣雖有少許的折損,但還依然在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當這一批陳留守軍被完全聚攏在一處的時候,這種士氣有缺的情況越發難以看出分毫。
更讓臧洪感到慶幸的是,他顯然沒有做錯決斷,隻因哨騎未過多久便向他彙報道,在北麵有著一批以步兵為主的隊伍正在南下而來,目標宛然正是酸棗!
這若不是曹操朝著曹昂方向派來的援軍後軍還能是誰?
倘若他們先前一味追擊曹昂的隊伍,極有可能就會被這支不適合正麵衝鋒的隊伍從後頭包抄襲擊了,可在他們選擇主動迎敵後,這支軍隊卻無疑是他們的獵物!
“全軍加速行進。”
他要那些人就算發覺了他們的蹤跡,也沒有掉頭逃跑的機會!
可當臧洪已能遠遠看到那支隊伍的時候,他卻發覺對方一點也沒有要往後退的意思,甚至當先一步朝著他們發起了進攻的衝鋒。
對方率先殺出的步兵隊伍身著齊整的甲胄,在邁步而來的動作中透露出好一派軍容齊整,威風凜然的姿態。
甲胄的震動間伴隨著頭頂的日光映照,竟閃爍著一片灼目的光輝。
那分明不是曹操的濮陽守軍所能拿出來的軍備,也不是他能在倉促之間調度出的精兵。
臧洪氣勢滿滿的迎敵信心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隻因他忽然看到了在對麵的進軍中緩緩升起的帥旗。
那是一個“郭”字!
而在這麵帥旗的前頭,還有兩麵異常醒目的大雍王旗!
這哪裡是什麼曹操的援兵,分明是身處虎牢關的郭嘉和徐晃,在察覺到他們這頭的內部混戰後,朝著他們發起了進攻。
半月來他們隻在洛陽防守的狀態甚至讓人幾乎要忘記了,若論起進攻的威勢,喬琰的部將絕不會輸給任何人分毫。
而就算是步兵,那也是被她命名為先登營的精銳!
糟了。
在此刻的距離下已來不及讓他們再做出什麼回撤避戰的行動,隻能與對方正麵交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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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琰慢條斯理地往麵前的棋盤上落下了一子。
在這自己和自己的對弈中,黑白子的相互侵吞博弈,依然有著一番交手思量,權且當做在無聊之時保持頭腦靈活的調劑品。
兗州方向的大方向她已經給郭嘉定下去了,那麼現在就是看他們各自發揮的時候了。
不過她原本以為會是兗州方向的階段性戰報先送到她的麵前,卻不料是程昱在公事之餘,先帶著一封書信踏足了禦書房,將一條消息送到了她的麵前。
他躬身彙報道:“有一封從東麵送來的信,在抵達長安後先於拜謁司徒府後送到了臣的手中,希望我將其轉交給陛下。”
喬琰將目光從棋盤上挪開,抬眸朝著程昱看去,露出一抹興味之色。
東麵,既然被程昱這樣說,就顯然不會是她那些身處於長安以東地界上的臣子,而應當是——
鄴城朝廷治下的地方。
這可就有點意思了。
她還以為這些鄴城的臣子,要麼就是先向著劉辯表露一番忠誠於大漢的心思,要麼就是先觀望一番她向世家做出安排的舉動,再不然便是等到她真正有對那四州動手的意圖之時再行有所表現,畢竟其中真有眼力的早該在袁紹的屢次計策失敗後便舍棄袁紹而走了。
想不到,居然會有人在此時聯絡於她。
“將消息送來的人,陛下應當知道。”程昱說到這裡,都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他此時還在司隸境內,並不在鄴城。但他有人手在鄴城,這個消息倒是應當不會錯。”
程昱會選擇將這條消息上報也因為,這個消息就算當真有錯,對陛下的行動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失,既然如此,不如選擇相信對方。
喬琰挑了挑眉頭:“辛毗辛佐治?”
在司隸境內唯獨還算隸屬於袁紹治下的,也就隻剩下了一個河內郡。
河內司馬家早已舉族搬遷到了河東郡,以顯示其誠心效忠之意,河內太守王匡會否投誠於她,在這數年間的表現裡早已能看得出來了,實在是不必對他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展望,反倒是曾經因為窺伺軍情被喬琰這邊的人所俘獲,甚至是往並州走過一遭的辛毗,還有幾分這個可能。
何況,袁紹一麵說著不懷疑於他和高覽在被俘虜後的情況,一麵又將他從冀州北部戰線上調走,一麵說這洛陽孟津不易攻破不能算是他的問題,一麵又覺得本該空虛的洛陽沒能得手乃是辛毗的問題,在幾日前對他發出了一番斥責之言……
也不能怪下屬在這等情況下生出異心。
誰會想要一輩子站錯立場呢?
程昱頷首,“不錯,正是辛佐治。他在來信中說,袁本初秘密前往兗州了。”
袁紹……去了兗州?
那還真是一個——
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