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401(二更) 四方混戰(2 / 2)

兗州世家對他的態度是一方麵,張邈此人的性格則是另一方麵。

他可為一郡太守,卻還遠不到能接掌州牧位置的地步。

換句話說,要說服他在權力上稍有退讓,遠比說服曹操容易得多。

“我覺得可行,”許攸篤定回道,“明公應當聽到今日王氏之人交相傳達的想法了,他們絕不願意接受由喬琰拿到兗州地界上的主動權,並不隻是因為他們和對方以及曹操之間有些舊怨,也因為喬琰所推行的種種舉動完全不符合這些兗州世家對於領袖之人的期許!”

許攸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袁紹徹底振作起來了精神,“這簡直是明公整頓兗豫二州的天賜良機!倘若陳公台等人的內亂讓喬琰有了插手此地的想法,那我們便先靜觀這三方勢力交手,利用喬琰在虎牢關的守軍來消耗陳公台張孟卓等人的兵力好了!”

曹操令夏侯淵把守邊界又有何用,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最有威脅性的,還是禍起蕭牆之事嗎?

袁紹拊掌一拍,“都依子遠所言,我這趟兗州之行,可得算是來對了。”

拉攏兗州世家的舉動顯得他有點跌份又如何?

在能借機拿下兗州的這些實際利益麵前,這些都不重要!

袁紹甚至在這個對他而言陌生的落腳地睡了個安穩覺,卻渾然不知,在他看來可以做一個傀儡兗州牧的張邈,已經被曹操以“要去鄴城買三公自證清白”這樣的荒唐理由給直接騙出了軍營,又在滿寵發起對曹操的援助之時被擊殺在了當場。

在他和壽張王氏看來都得算是此番行動發起者的陳宮,早在計劃還沒開展的時候就被曹操給砸暈了過去,到此刻已經五花大綁地度過了兩日的時間。

在曹昂兵渡濮水撤退到封丘的時候也沒忘記將他給帶上,嚴防他能做出什麼影響戰局的行動。

前九江太守、現兗州名士的邊讓已經在黑燈瞎火之中被曹操的部將樂進所殺。

而陳留守軍此刻的指揮者張超,則是和臧洪一道,在以為會遇到曹操南下救援兵卒的攔截作戰中,遇上的卻是從虎牢關發兵的郭嘉和徐晃。

這哪裡是一支等閒水準的隊伍!

哪怕此刻是雙方勢力的正麵交鋒,沒有什麼偷襲埋伏搶占先機的情況,在這兩軍對壘的一瞬間,張超還是清楚地意識到了這雙方之間的差距。

他甚至不需要有多麼敏銳的帶兵意識,都能直白地感受到這一點!

己方的士卒在昨夜的火燒驚嚇後看似已經無虞,卻實際上還處在一種士氣低迷的狀態。

倘若遇上了一支能讓他們占據進攻優勢的隊伍,這士氣或許還能儘快回升回來,可偏偏……

他們遇上的這支隊伍,是以一種並未透支體力的方式從虎牢關中行出,並在此地已然經過了大半夜的以逸待勞,就等著他們的到來!

先頭的甲兵頂著箭雨的衝擊,卻依然以一種無比矯健的姿態攻殺出了一條血路。

那畢竟是喬琰訓練起來用在攻城作戰上的隊伍,就算是麵對城頭上的亂矢如雨,都不會讓他們有任何一點恐懼退卻的想法,又怎麼會懼怕這平地上的攔阻。

這數年間讓他們唯一逞威風的時候,便是在半月前將曹操從虎牢關下驅逐而走,他們正在意圖再展一番厚積薄發的姿態,若論起士氣更是對麵的數倍。

郭嘉對大軍的指揮和徐晃對於攻堅隊伍的統領,更是以一種利刃穿刺的方式直撲張超而來,險些讓他以為,那是淩晨的災禍又將重演了!

這番對強敵的恐懼裡是否還有混雜著對於那位大雍天子的敬畏,在這倉促間的應變裡不得而知。

交戰之中的雙方唯獨能知道的,隻是在這一刻,張超做出了一個決斷——

撤軍!

我方士氣的潰散在張超的眼中顯示得不要太清楚。

倘若繼續任由對方以這等方式鑿穿隊伍,甚至拿出那先登的氣勢將他這位統帥給擊殺,他們便徹底回天無力了。

他們要是能有一個呂布一般勇猛的武將,能在這等敗勢之中直搗敵方中軍,將郭嘉給斬殺,或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可惜他們沒有。

在場的,隻有一個先前就險些喪命在樂進刀下的張超,和一個還未曾從進攻曹昂營地裡回過氣來的臧洪。

撤軍的確是他們此刻最好的打算。

可尋常的撤軍或許還能通過不同方向的撤退迷惑敵軍,讓士卒儘可能分散而行以圖保全,他們的撤軍卻隻有一條路可走!

北麵不成,且不說郭嘉徐晃他們就是從北麵而來的,曹操的援軍也有可能緊隨其後。

南麵有樂進與曹昂曹洪會合之後形成的隊伍,難保不會趁機對他們發起攔截。

所以他們隻能往東麵走,退到平丘、推到濟陽,甚至是退出陳留郡進入濟陰郡的地界上去!

在這樣的退兵中,張超和臧洪再怎麼意圖讓士卒跟上他們的步伐,也難以改變他們的後軍在被敵方的緊追不舍裡隻能選擇割舍下去。

以至於當他們的後方已不再有追兵趕來的時候,再看他們的隊伍,已損失了十之七八了。

張超望見這等狼狽異常的畫麵,不由悲從中來。

想到兄長的安危也到此刻都還沒能為他所獲知,他也就越發在心中焦躁不安。

可此時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他悲秋傷春。

在他暫時於平丘駐紮,將周遭的城牆布防妥當後,他便當即令人南下前往陳留郡的南部。

也即在曹昂所駐紮的封丘更往南的地方。

因張邈的陳留太守位置,他們兄弟在雍丘等地還有為數不少的士卒,倘若能將這樣的一支兵卒繞行送到他所在之處,他們或許還能有絕地反擊的機會。

這裡是陳留,是他們的主場地盤,怎能被人逼迫到這等地步!

但當前去調兵的臧洪抵達雍丘之時,還未抵達那方城下,他便已遠遠看到了幾麵熟悉的旗幟。

在撞上郭嘉的隊伍之時他看到過這幾麵大雍王旗,而現在它們又出現在了眼前。

雍丘出現“大雍”的旗幟真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冷笑話!

更彆說,與那些旗幟同時出現在城頭的,還有幾麵寫有“袁”字的旗幟。

臧洪陡然意識到了這些旗幟的歸屬。

潁川太守袁渙袁曜卿!

他的兵馬確實也可以在此時因兩地的相鄰直接開赴陳留郡內。

但他也來得太快了!

在這雍丘易主的消息麵前,臧洪已不必懷疑,他們的另外一條退路也被喬琰的下屬給無情切斷了。

唯獨剩下的,便是繼續往東撤離。

可當臧洪回返到平丘的同時,張超派遣往東麵調查情況的士卒又給他帶回來了一個極壞的消息。

原本應當身在濮陽的曹仁不知何故,已經駐紮在了濟陰郡的定陶縣內,就像是一尊攔截在他張超和那些蠢蠢欲動的兗州世家之間的攔路虎!

他已處在了一座天羅地網之內。

這座天羅地網要抓捕的其實並不是他們兩人,但此刻置身於包圍圈中央的確實是他們不錯。

甚至於此刻南下而來的曹操也正盤算著要如何將張超等人擊敗,將陳留郡的號令權奪回來。

他帶著這些河內郡的守軍,在渡過了大河後朝著酸棗的方向迎了過去,在胙縣遇上了駐紮於此的棗祗。

當從他這裡聽到了這個暫緩進軍的消息是出自曹昂的傳訊,令他當心張超部從的半道攔截之時,曹操本還緊繃著的麵色上都不由閃過了一絲會心的笑意。

舊友和謀主的背叛,的確讓他傷心,但這危難當頭裡卻讓他看到了曹昂立起來的希望,怎能不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感到動容。

“走,將你我兩方的軍隊合並,我等即刻南下,去同子脩會合!”

張超沒能在援軍到達之前將曹昂擊敗,已經注定了他的失敗。

現在他的軍隊人多又有什麼用?

他現在正處在要被兩麵夾擊的窘境之中。

但還沒等曹操抵達酸棗,他便已遇上了一片大軍列陣於前的場麵。

也同樣是因為那些在和風之中招展的旗幟,讓曹操陡然明曉了對方的身份。

或許唯獨讓他顯得和張超的待遇不大相同的是,那支軍容齊整的隊伍並沒有要往前進軍的意思,反而是保持著不動如山的狀態。

隻有那帥旗之下的郭嘉在此刻策馬出列,朝著曹操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段距離。

在對方似乎並無惡意的情況下,曹操也同樣抬手示意下屬不必做出進攻的舉動,策禦戰馬緩行,抵達了距離郭嘉五六十步遠的位置。

這位跟隨喬琰將近十年的謀士好像不如戲誌才程昱等人資曆深厚,也不如賈詡李儒這般有著異常老辣的手段,但在對方這份看似漫不經心的行動和神情中,卻依然有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底氣。

他已當先一步開了口:“曹兗州,多年不見,彆來無恙啊。”

上一次曹操見到郭嘉是什麼時候來著?

好像都要追溯到袁紹借糧的時候了。

當時的郭嘉還問了一句,那袁中郎的術算能力,是否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差,真是讓曹操不明就裡。

到了後來袁紹的那出欠條內容廣告四方,曹操才明白郭嘉彼時那句話中的意思。

算是來,的確是多年未見了。

不過算起來他們兩個此前都不能算是身處一方勢力,這疆土遼闊,沒見麵才是正常的。

但還沒等曹操開口,郭嘉已又補充了一句異常紮心的話,“抱歉,我說錯了,陛下有旨,令我郭嘉為大雍的兗州刺史,這曹兗州的稱呼便有些不對了。”

曹操的目光下意識地便朝著郭嘉的後方看去,發覺在他後方的散部人馬裡,竟出現了些衣著熟悉的家夥。

那分明就是張邈的舊部。

敏銳如他怎麼會看不出,他這先往河內郡從王匡這裡做了個無本買賣的借兵,固然是個高明的舉動,但這天下間的聰明人可不隻是他曹孟德。

郭嘉攔住的也不隻是他曹操。

他搶先一步到來擊退了張超和臧洪,也就順理成章地霸占了這些侵吞下來的部從。

而喬琰對郭嘉提前給出的兗州刺史職務,則給了他名正言順進軍此地的理由!

這還真是好一出勝券在握的打招呼!

曹操按住了韁繩,朗聲問道:“郭兗州攔住我的去路就是想告知於我此事的?”

郭嘉回道:“自然不是,還有一句話,陛下希望我帶給你——”

在這後半句話出口的那一刻,從郭嘉口中傳達出的意思裡絕無任何一點上位者的憐憫施恩,隻有始終不改的英雄惜英雄。

“陛下說,你曹孟德若願意歸降,這征西之名什麼時候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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