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404(一更) 師出有名(2 / 2)

袁紹根本不敢回頭,隻能仗著他和許攸以及自己的近身侍從馬匹更為優良,將與他們這一路同行的其餘人等都拋在了後頭,依靠著這些人的阻擋讓自己慢慢甩脫掉後方的追兵。

險死還生的壓迫中,他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膛中蹦出來,就連呼吸也已變得急促了起來,但他清楚地知道,現在還不是他能停下的時候。

在前方隱約出現城市輪廓的時候,袁紹甚至有一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可他陡然意識到,這不是曾經在途徑之中對他表達了歡迎態度的昌邑和巨野,是那城門緊鎖的定陶。

但定陶也有定陶的好處。

他們能對著自己的進軍陳留視而不見,會不會也能對他此刻的逃遁,報以漠然無視的態度呢?

更何況,在從曹操等人的圍困陷阱裡殺出去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顯得遠比來時臟汙得多,頭盔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一點都看不出來時的樣子,或許他們也就更不會將他看成什麼要緊人物,隻當他是個逃竄之中的騎兵而已。

說不定便能安然度過此地。

但還沒等袁紹越過這定陶城下,忽然自那城頭射出了一片箭雨,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籠罩而來。

他忙不迭地扯過韁繩,令馬匹朝著遠離城頭的方向奔逃而去,卻還是沒能阻止他的坐騎先一步被箭矢射中,將他自馬背上摔了下來。

落地間與砂石的撞擊讓袁紹險些因劇烈的疼痛而暈厥過去,但另外一個聲音卻在此刻已一種更加清晰的方式傳遞到了他的耳中。

那是身在城頭的定陶守軍將領從北麵開啟的城門中衝殺而出,口中高呼著一句“袁紹休走!”

這電光石火之間的抬眸,足夠讓袁紹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在討伐董卓的作戰中他曾經在曹操的身邊見過那人。

不是曹操的從弟曹仁又是誰。

他或許是早就已經出現在了這裡,在此前以緊閉城關的方式對他做出了一番誤導,又或者是在鐘繇朝著曹操報信之後被派遣到了這裡,作為又一道防止袁紹脫困的攔路虎,總之在袁紹本已接近於絕路的處境中,曹仁的出現讓他的心又往下一沉。

袁紹死死地咬緊著牙關。

騎兵自城中奔襲而來,根本不需多久便能出現在他的麵前!

也許不用三兩息的工夫就能將他擒獲。

可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平丘城下逃離,怎麼會願意又在此地折戟。

在生與死的抉擇之中,袁紹一把將意圖將他扶起同乘而走的許攸給拽下了馬,翻身躍上了馬背,仗著曹仁出城間弓箭停息的縫隙,毫無一點猶豫地揮鞭策馬往北麵而走。

這定陶瀕臨濟水,在十二年前還曾經被喬琰斬波才於此,敬告喬氏夫婦的亡魂。

因今歲的旱災不若往年那般嚴重,濟水之中的水流甚至還因春日陣雨剛過顯得有些湍急。

袁紹清楚地知道,倘若他嘗試繼續逃竄,以他騎兵奔馬的勞累,絕不可能與曹仁這支守株待兔的隊伍相比。

所以他脫困的唯一機會,就是即刻越過那濟水之上的浮橋,而後一刀將浮橋砍斷,借著水流的掩護攔截,將曹仁阻擋在對岸!

這份生機不需要許攸告知於他,便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腦袋裡,所以他也不需要對方的存在繼續拖累他的腳步!

他沒有回頭去看曹仁的部下是如何將許攸給按倒在地抓獲的,隻一刻不停地奔上了浮橋,用著馬匹所能奔行的最快速度朝著對岸而去。

但追擊在後的曹仁又哪裡是什麼省油的燈!

浮橋上的搖晃,風力的作祟,和袁紹在倉皇而走裡的左右擺動,都讓箭矢要想紮中他絕非易事。

然而縱馬馳行的曹仁根本顧不了這麼多。

他一把抽出了手邊的弓箭,在馬速不減的同時,三箭連出地朝著袁紹射了過去。

其中的兩支一支射空,一支貫穿了袁紹身邊扈從的後心,而那最後一支正紮在了袁紹騎乘那匹奔馬的腿上。

更換騎乘之人本就讓這匹駿馬處在了一種焦躁異常的狀態下,自平丘往定陶的一路奔行未歇,更是讓它已是強弩之末,在箭矢命中的那一刻,固然其並非是致命的傷害,這馬匹還是因為一瞬的驚厥而翻倒了出去,連帶著將袁紹直接甩進了濟水之中。

盔甲在身的後果便是這位袁大將軍當即沉了下去。

曹仁:“……”

這好像跟他預想的情況不太一樣。

但有點差彆也無妨,反正袁紹已經處在了這等窮途末路的局麵中。

他當即扯住了韁繩,朝著袁紹落水的方向伸手一指,“來人,速將此賊給我打撈上來。”

不趁著此時痛打落水狗,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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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曹操和郭嘉等人趕到此地的時候,見到的卻是曹仁一副負荊請罪的姿態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在他的麵前放著兩個東西。

五花大綁的許攸,和,袁紹身上的甲胄。

曹操好笑又好氣地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曹仁這個負荊請罪還真給自己背上了不少荊條,那是一點沒帶打折扣。

曹仁低垂著腦袋,回道:“我沒想到袁紹那廝還能在這種情形下逃走,沒能將其阻攔下來。”

汝南袁氏地處水網縱橫之地,袁紹會鳧水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而袁紹的梟雄特質也總算是在此刻徹底爆發了出來,在落水的那一刻,他果斷地舍棄掉了自己身上的甲胄,趁著曹仁等人未曾發覺他的行動,直接朝著濟水的上遊而不是下遊的方向遊去。

濟水的上遊正是他先前所在的平丘方向,以尋常人的想法忖度,他又怎麼會在此時自投羅網呢?

可袁紹又不是真要重新回到曹操的麵前,他要的隻是避開曹仁在河中的搜捕,尋找到一個登岸的地點罷了。

在曹仁想到反方向而走的時候,袁紹早已經從河流的一側登岸了。

而後便徹底消失在了這些抓捕之人的視線裡。

隻剩下袁紹一人,甚至沒有坐騎傍身,倘若他還能尋到個地方換上一身平民裝束,在這兗州地界上他將會顯得越發不起眼。

曹仁簡直要後悔死了。

他就不應該想著活捉袁紹,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就是,現在卻給了他這個逃走的機會。

倘若袁紹在回返鄴城後給他們製造出了什麼麻煩,罪責全在於他。

“不……”郭嘉忽然打斷了曹仁的請罪,“袁本初活著,要比他死了更有用。”

這場兗州世家的內亂,必須要有一個更有地位的主導之人。

沒有人比袁紹更合適於這個位置。

而天下災荒二年,今歲局勢稍好,這促成兗州內亂之人,便更應當被聲討了!

這不正是大雍征討鄴城朝廷——

又一條師出有名的罪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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