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419(二更+64w營養液加更) 禦……(1 / 2)

饒是曹操自覺自己已能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了, 在聽到袁尚的這個回答之時也不由愣在了原地。

天氣太熱,需要來點冰給他降降溫?

他下意識地朝著同在此地的魏延曹昂等人看去,從在場眾人全都有些茫然的神情裡, 曹操完全可以確定, 他應該沒有出現什麼耳背的情況。

他所聽到的,也就是袁尚所說的。

反應過來這一點,曹操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袁尚臉上的那一刻, 都不免帶上了幾分微妙的……同情。

不是同情袁尚居然要在“小小年紀”麵臨為敵方所擒獲,甚至是國破家亡的可悲局麵,而是同情袁紹居然會培養出這麼個兒子,甚至還在眼下的情形中因無人可用,而不得不將他派遣到了外頭,將臉丟到了曹操的麵前。

他不能為汝南袁氏爭出個臉麵來,在這等兩軍相爭之間表現出足夠的膽魄和智謀, 又或者是在被擒獲後表現出幾分氣節來也就算了,居然以這樣一句荒謬絕倫的話來作為這河內一戰的落幕,曹操都不知道該當以什麼話來作為對袁尚的回應了。

這實在是一句遠比直接求饒還要讓人愕然的話。

要不是親眼看到袁尚在這兩軍交鋒之中得到的是何種保護,也憑借著望遠鏡的幫助,讓曹操自巢車之上看到了袁尚是如何被魏延所擒獲的, 他都要懷疑一下, 他們是不是不小心抓錯了人, 讓一個並非袁紹兒子的存在給頂包了。

說起來,袁紹在袁尚這個年紀都在做什麼來著?

雖說這些世家子弟多少都有那麼一段稍顯荒唐的過往, 但袁紹本就是汝南袁氏往黨人領袖方向培養的人才, 早已學會了那套養名蓄望的法子,起碼在外表現出的都是一派人模人樣,哪裡像是此刻的袁尚……

隻怕這一句“熱甚求冰”, 就算曹操不為其刻意宣傳,也會在這冀州青州漢室政權行將覆滅的關頭,成為天下盛傳的笑料。

“昔年平黃巾之亂時,我還聽孫文台和傅南容說過,生子當如喬燁舒,如今看來,我等沒因彼時汝南袁氏尤是氣焰盛極之態,袁本初袁公路橫行過市,便將其作為典範,大約是眼力頗佳的表現了。”

等袁尚被人押解了下去,手握戰功的魏延也心滿意足地退了下去,曹昂便聽到父親這般說道。

“父親現在應當沒有這般遠大的目標吧?”或許是因為他們此刻的立場已由危轉安,曹昂也有了那麼幾分閒情逸致調侃問道。

還彆說,若說以前,這句“生子當如喬燁舒”還可以說是讓傅乾、孫策等人向著喬琰學習,就算是此前喬琰還在大司馬位置上的時候,這話也還勉強可以說說,但當喬琰君臨天下之時,這句話若是當真說出來,便難免有那麼幾分大逆不道的意思了。

說這話的人想做什麼?生個改朝換代之人出來嗎?

曹操搖頭失笑:“也對,是該改改了,或許會變成……不重生男重生女吧。”

喬琰對九卿做出提拔的舉動,尤其是其中有女子占據四個席位的情況,早已在三個月的發酵之中傳遞到了各方。

陸苑、姚嫦、呂令雎、任鴻這些不在九卿位置上卻也各自身居要職的存在,也儘數令人看到了這位天子重用女官的傾向。

雖說當今天子選賢舉能看的是才乾與人品,但這份特殊的信號總還是會讓人看到女官擴招的機會。他們一麵擔心著自己的官職會否被後起追上的女官所頂替,一麵又覺得自家後嗣之中女兒或許會比兒子更有潛質在天子麵前出頭,成為替家族謀求富貴與權勢之人。

這份傾向的變革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曹操也不能確定。

總之,眼下他已經麵對著這份改變帶來的影響了。

想到他剛入長安不久的夫人便已因此前坐鎮濮陽的表現而走馬上任,協助少府做事去了,曹操就有種一個頭兩個大的感覺。

“算了,不提此事了,”還是想點開心的吧,反正頂多就是要跟夫人同朝為官而已,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方才那袁顯甫的情況你看到了吧?”

“父親還想說什麼?”

曹操想了想說道:“替我給袁本初送一封信吧,就說我昔年還懷疑袁公路所說的那句紹非袁氏子或許還真有其事,但今日一見袁顯甫的表現我方知道,袁本初擅粉飾己身,他兒子還是太年輕了些,故而沒有這個本事,現在顯出了真格,頗有昔年路中悍鬼之勢。這麼一看,公路當年必是氣話,本初也算是靠著兒子洗脫嫌疑了,甚好!”

曹昂:“……”

這話送到鄴城,再配合上袁尚在被擒獲之後的表現,和那出檄文轟炸竟也一時之間讓人難以分辨出來,到底哪一個對於袁紹造成的刺激更大一點。

曹昂現在方知,父親這人其實還是記仇的,也總要找個機會給還上。

此前的兗州之變裡,袁紹明明還算跟曹操是舊相識,彼時也還並未真正分道揚鑣,卻依然毫不猶豫地在能將曹操置於死地並將兗州給收回去的當口,選擇親自趕赴兗州來補上這一刀,對曹操來說當然得算是仇。

現在不過是以這等並不見血的方式報複了回去而已嘛。

曹昂沉默了一瞬,還是朝著曹操回道:“我這便去寫,倘若袁本初有意將兒子給換回去,也正好在此時給出個說法。”

雖說袁紹的敗相已現,冀州地界上的東西遲早會變成他們那位大雍陛下的所有物,但想來,陛下也不會介意於先問問袁紹,願不願意在秋收之前再出一回血,再鬨一場笑話,再失一次冀州民心的!

曹昂剛要告退離開,又聽曹操說道:“隨信再加一句吧,如今看來,將家中小兒早日送往樂平就讀,也並非是讓其去做人質的,就算隻成一粗通文墨之人,總也好過出口名言如袁顯甫者。”

早年間便被曹操送到樂平書院就讀的曹丕,今年也已十歲了,跟隨著蔡邕就學還未到畢業之時。

若是此前曹操和喬琰還在兩頭對立之時,他或許還要擔心一下曹丕的情況,幻想一下將來可能出現的父子在戰場上兵戎相見,現在卻是不必有這等擔憂。

而相比於諸葛亮司馬懿等人已在遼東和冀北戰事中取得遠超同齡人的戰功,曹丕卻還在與他那位同齡人好友陸績在潛心精讀,曹操也沒覺得有什麼好遺憾的。

家族之中走為將路線的人多了未必是好事,尤其是當他們已然效忠於一位馬上定天下的帝王之時。

便如同現在這樣就好。

今年隻有五歲的曹植也已在曹操的膝下表現出了其非同一般的文學天賦,跟他兄長作伴去正妙。

有曹昂這位家中晚輩裡的領頭人在,曹操也不擔心這幾個兒子鬨騰出袁紹那頭的爭嗣局麵。

這封自河內送出的信,與袁尚戰敗被擒的消息幾乎是前後腳抵達的鄴城。

袁紹死死地盯著麵前的戰報和回擊信件,簡直難以置信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居然會在此時給自己這樣的一份驚喜!

眼見收到消息的夫人跑到他麵前來哭天搶地地希望他儘快救回兒子,想到此刻這出鬨劇都是袁尚這混賬玩意自作主張發兵惹出來的,袁紹便無論如何也無法生出什麼憐憫之心,唯獨剩下了聽到袁尚惹出此等禍事又葬送了他的一路援軍、還將丟人的表現放到了外人麵前的怒火高漲。

“哭什麼哭!他是覺得他比我能耐了是不是?覺得依靠著自己手底下的這些人馬便能夠擊敗曹操。就算曹阿瞞他被搶走了不少下屬,也卸掉了一半的兵權,他也依然是對麵的車騎將軍!”

“他袁顯甫是什麼?”

袁尚能有今日的地位,可不是因為他能如曹昂一般協助曹操督轄軍事,僅僅是因為——他是他袁紹的兒子。

袁紹本就因為北部戰線的推進無法給劉辯一個交代而頭疼欲裂,劉夫人的哭聲更是在此時讓他心亂,袁紹不由怒道:“你有這為他而哭的時間,還不如先為我等準備陪葬之物!都說慈母多敗兒,果真如此!”

“慈母多敗兒?”劉夫人哭聲一止,怒道:“尚兒還身在鄴城之時便將其帶在身邊令其旁聽你與下屬商談的是誰?因其生病而留連病床之前生怕其出事的是誰?”

是袁紹!

“屢次將他和長兄二兄對比,覺得最為肖似自己的是誰?給了其地位權柄,以為其有力挽狂瀾之能的又是誰?”

還是袁紹!

“今日尚兒會有此難,還不是你這個做父親的一手栽培出來的。就算我也有錯,但這識人不明的罪名你也得擔上一份!”

她話畢便拂袖而去,深知想要從袁紹這裡求得其救回袁尚已是絕無可能之事,徒留袁紹留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是啊,識人不明呐!

他以為袁尚是品貌俱佳、肖似自己的奇才,卻從未看清就連自己也不過是個誌大才疏之人。

他又何止是在從兒子中選擇出一個作為繼承人這件事上識人不明,犯了喜好看人外在的毛病,在對下屬的提拔任免上又何嘗不是如此!

逢紀郭圖之流如何媲美那些算無遺策、長於治理之人,顏良文醜等人放在那些頂尖的將領麵前又能走過幾合?

眼下他手中將領謀士稀缺到了這個地步,簡直可悲至極,可放眼青州冀州這偌大一片地盤上,難道當真是缺人才缺到了這個地步嗎?

若非他招攬人才從來不願俯身下看,做到兼聽則明,隻覺憑借著他四世三公的身份便能讓源源不斷的人才送到他的麵前,絕不會到今日這個隻能坐於鄴城之中等死的局麵。

然而此時才意識到這個事實,便如袁尚在看到火藥爆炸與象兵衝鋒之時才感到恐懼,實在是沒有什麼區彆。

他早已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郭圖因其潁川世家的出身,在袁紹難以顧及他行動的情況下,已然在嘗試為自己尋求一條跳出鄴城囚籠的路子,逢紀也不是北方人而是南陽人士,同樣開始暗中聯絡後路了。

在這鄴城之中有他們這等行為的,早在數月前或許就有了,可到了這兩日,這些人已將其表現得越發明顯,甚至並不在意將其暴露在他袁紹的麵前。

袁紹卻不能在此時對這些人之中的“某些”,做出殺雞儆猴的懲罰舉措,隻能放任他們在此刻有這等意圖撬開國門的行動。

反倒是多年間備受他猜忌的沮授審配這些河北名士,明明可以有一條因被俘而投敵的路子,卻並未在此時對喬琰做出任何的退讓,而是一者退守下曲陽,以防攻入北平縣的那一路士卒南下,在中山巨商的協助下突破到安平境內,一者退守滹沱河以南,重新建立起以地勢屏障而成的界限,攔截自渤海與河間郡南下的敵軍。

這道防線到底還能支撐多久,袁紹也不知道,或許……

也便是在袁紹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又收到了小黃門倉促來報的消息,陛下請他進宮議事。

在這一刻,袁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當年在洛陽時候的樣子,但彼時的大將軍是何進而不是他,彼時的漢室天子也還是劉宏而非劉辯,那場邀約入宮城成了斷送何進性命之事,今日倒也未嘗不能效仿當年舊事。

但袁紹又很快自嘲一笑,劉辯可沒有這等破釜沉舟的勇氣。

扶持劉辯上這皇帝位置之前,他便已看清了劉辯的性情本質。

他的確不如劉協像先帝,起碼在這份決斷力上就不像!

而劉辯也應當很清楚,他在此時對著袁紹下手也絕無可能有向著喬琰請罪的機會。

她已善待劉協和劉虞了,不需要再多一個用來彰顯仁慈的標誌。

“大將軍?”那小黃門見袁紹停下了一瞬,連忙發問道。

“走吧,既然是陛下有要事相商,我當然該當去見見。”

袁紹動身跟上了他的腳步。

雖還有些行動上的不便,但在這等又已休養了一陣的情況下,他並不需要非得依托輪椅行動,在出現於劉辯麵前的時候,竟還隱約能看出幾分早年間的氣勢。

但當劉辯開口的那一刻,袁紹的臉色還是不由一變,“這鄴城是不能待了,朕想遷都!不……”

“這可能也不能叫做遷都,總之朕要離開此地!現在就走!”

眼見劉辯似乎隻是想要通知他而已,在下一刻便要動身離開,袁紹一把扼住了對方的肩膀,“陛下,您冷靜一些!”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劉辯忽然抬高了音調,以近乎於質問的口吻朝著袁紹問道,“我不是聾子也不是個瞎子,黎陽、朝歌那一片的戰況距離鄴城才隻有多少距離?那不過是在沾水之南的地方發生的交戰而已!”

“大將軍!”劉辯一字一句地說道,“倘若你是曹操,在取下了這等勝利後,若能憑借著這份勝果得到河北世家的聲援,他若要抵達鄴城,能否朝發夕至?”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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