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番外一(完) 人民英雄(1 / 2)

這可絕沒有任何一點誇張的意思。

而是當大雍兵馬自蔥嶺以西之地回返, 順著那絲綢之路的北道朝著玉門關方向之時,這沿線各方國家最為真實的反應。

距離山口最近的大宛和康居當先收到了消息。

如果說,取代了大漢存在的大雍, 忽然派遣兵馬踏足西域地界,似有重啟西域都護之意,就已經足夠令人感到驚詫了。且觀其能以這等規模的調兵抵達蔥嶺, 怕是已經收複了西域南部。

那隨即傳來的貴霜王將要親自前往長安向大雍天子請罪求和,便已像是一出誆人之言!

這聽起來也未免太假了……

波調繼位不久, 正是個摩拳擦掌要乾出一番開疆拓土事業的樣子,憑借著貴霜在這百年間的累積,就算真有大雍兵馬遠道而來,也不當是他的對手,怎麼可能會在兩軍交鋒的消息尚未傳出多少的時候, 就已是一聲不吭地投降了?

就算是先漢時候衛霍兩位將軍在世, 也不當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大宛國君來不及疑惑,為何大雍這方有這樣多的汗血寶馬,他的下屬便已能自那方隊伍之中確認, 波調的投降並非是中原王師散布出來的假消息, 以便用最小的代價讓這些已有多年不聽指揮的屬國朝著大雍歸附, 而是個真切存在的事實。

多年之間的邊地交鋒, 讓大宛國主和其麾下兵馬, 就算是認不出波調本人, 總還是能確認, 這些在和大雍兵馬同行的,到底真是那些貴霜將士還是由其他人偽裝而成的。

大雍那近萬精銳之兵,更不是什麼虛報的數字!

雖有傅乾領了一支兵馬南下大雪山口與馬超閻行等人會合,以確保在波調的長安朝見之中貴霜境內不至發生動亂, 又有張郃領一路駐紮於蔥嶺之上,以確保新收入己方掌控之中的蔥嶺各國不至再度變節,那剩餘的兵將,連帶著鄯善、精絕投效而來之人,也足夠讓這路兵馬顯示出其赫赫威風來。

大宛國主甚至不知道,在這方隊伍與貴霜國主同行動身的同時,另有一路快馬接替傳訊直走鄯善,通知身在玉門關和鄯善之間的段煨,發兵北上、進取北疆諸國。

反正,光是這一列隊伍,就已經足夠給他帶來莫大壓力了。

他握著由陸苑發出到他手中的邦交文書,見上麵寫著的說辭,臉上不由有了幾分緊張。

陸苑在措辭之間倒是頗為和善,可這其中何來和善之意。

她先是提及了那番漢雍交替也交接領土之言,又提起了大漢和大宛之間早年間的往來,說彆看此前兩方因汗血寶馬的歸屬打了幾場仗,但大宛的貴族子弟一向很識時務,否則也不會先後殺死兩任大宛王,迎奉最為親近於中原的王室子弟成為新王,並派遣質子送到長安去,以示絕無謀反之意。

今之西域都護府雖尚未重建,但這份知情識趣的往來應當是大宛傳統,不知可否在他們行將過路之時供給軍隊吃喝之用,以避免在大軍過境之際出現什麼摩擦,更免於將西域三十六國的臉丟到那位貴霜王的麵前。

等西域都護重啟,大宛因早早站定立場,必將受到大雍陛下之賞識,為西域邊陲之地的長治久安貢獻一份力量。

大宛國君陷入了沉默。

這話中到底是威脅還是威脅呢?

總之不是來跟他友好會盟的。

他若不能順勢而為,在大雍兵馬抵達國境之前便主動求和,向大雍遞交附庸臣服之意,並將陸苑在信中所言的食糧給雙手奉上,隻怕這支才擊敗了貴霜的軍隊絕不會在意再在此時多展開一場作戰。

他難道會比雄踞十數個國家的貴霜更強大嗎?

當然沒有!

不止他沒有,比他更早一步接到消息的康居也沒有!

因貴霜上一任國君的荒唐,康居擁有了更加獨立在外的自由,又因北匈奴不斷在塞外交戰之中受挫,發展到了不得不歸附在康居境內的地步,令其還多出了一支在側照應的強援。

但當陸苑將過路的文書遞交到康居手中之時,康居國主的反應比之大宛的那位還要激烈得多。

康居不是大宛。

大宛和漢朝是有一段往來過密的從屬關係的,但康居非但沒有,還曾經在大宛和漢朝開戰之時支援大宛,在匈奴和漢朝作戰之時支援匈奴,始終保持著對大漢的敵對關係。

這份對抗各方陸上強國的底氣,隨著貴霜崛起而被打壓了下去,早不複當年擁兵十一萬的輝煌。

現在……無論貴霜到底是如何敗在大雍兵馬手中的,那取代了大漢存在的大雍都要和貴霜形成聯手之勢,這封過路的通知,宛然是在說,等這趟長安覲見回返,便是他們聯手解決康居的時候了。

“我們的情況很危險,”康居的國君將自己分治各方的五小王召集到了麵前後說道,“匈奴那頭的情況早幾年間就傳到了我們這裡,那北匈奴滯留在並州關外的休屠各胡,被現如今的大雍陛下親征討伐,懸屍塞外以示警告,這是一仇。”

“大雍繼承了大漢的各方瓜葛乾係,自然也包括了我們這方仇敵,這是其一。”

兩個仇敵湊一起,又正是大雍要建立戰功以示其威名的時候,在貴霜已然投誠的情況下,他們康居就是最好的靶子!

中原王師已打了那場更遠的仗,難道還會怕在家門口再多打一場的支出嗎?

“若如您這麼說的話,我們是該當對這封邀約之信做出點表示才對。”底下一人思忖了片刻後說道。

康居已不複當年輝煌了,康居人比起作戰,其實更擅長的也是經商。

若是真如康居王所說,他們會被那大雍視為進攻的頭號目標,還有貴霜在效忠臣服之後的從旁協助,隻怕他們將要遭到的會是一場滅頂打擊。

那麼與其等到那等厄運臨頭之時,還不如,他們先把這個主動權給搶奪回來。

當然,這個主動權不是說,由他們主動對著大雍做出進攻,聯合西域都護府的各方來擾亂秩序,而是,把兩個仇敵變成一個!

還有什麼見麵禮,要比北匈奴首領的頭顱更為合適呢?

康居王和其麾下小王相互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認同之色。

於是當陸苑和波調等人見到了康居使者之時,便見對方後方的從屬手裡都各自拿著一尊木匣。

木匣之中,正是匈奴人的頭顱!

波調並不知道,他被迫決定的長安麵聖之舉,也恰恰促成了康居和大宛的國主做出了這個投誠的決定,他隻知道,大雍建國的年份固然不長,卻已展露出幾分那等萬國來朝的潛質。

依附於康居的匈奴人隻怕做夢都想不到,那個對他們而言何其安全的盟友居然會在此時反過來給了他們以致命一擊。

四五月間正是草原之上的生產放牧要重新歸於正軌的時候。

康居國中每逢越冬時節就會南下來到樂越匿地,到了此時便要北上蕃內,與北匈奴的內附之地更為接近。

康居國主想要與他們之中的領袖見上一麵,簡直是再合乎尋常也沒有了。

但也正是這次會麵,帶來的並不是兩方共盟關係的拉近,反而是康居王的下屬隨著那摔杯為號的指令,對著與會的匈奴貴族舉起了屠刀,成功將其正式變成了轉投的敲門磚。

陸苑在送出那封外交信函之時就已經猜到了這番走向,在康居使者逐一介紹死者身份之時,甚至未曾在臉上露出任何的異樣神色。

跟隨喬琰至今整整十四年的時間,足夠她將自己磨礪成一把柔中帶剛的利器。

她也始終未曾忘記,在彼時喬琰還是個樂平侯的時候便已經和她達成的共同認知——

作為外交使者的“謁者”因國強而腰直。

現在她是代表著大雍身在此地,讓這些西域各國明白,中原的風波已經徹底被平定了下來,他們現在該當認的天/朝,便是以喬琰為帝王的大雍。

一個真正的強國又為何要因小國舉刀向胡虜而覺驚懼呢?

在五月之初,這列行軍的隊伍先後抵達大宛和龜茲之時,她更是坦然地接下了這兩方呈遞上來的臣服歸附之言。

而除卻這兩方送來的犒軍之禮,和由國主選拔出的前往長安朝見天子的使臣,陸苑是一點都沒帶心慈手軟地從兩國王室之中各自選出了一位可以作為質子送往長安的代表。

在大雍這方浩蕩的行軍之中,這種送質條件的主動權絕不在這兩方小國的君主手中。

反倒是大宛國主在陸苑離開之時還覺得有點忐忑。

在他舉目望去所見的大雍隊列之中,騎兵所用的馬匹各有千秋,也無怪他們沒收下那批臨時湊起的汗血馬,而是說令他再行籌備一一,彆因決斷倉促就在此事上敷衍。

這份沒送出去的禮,可不是大宛沒在此時割出去的肉,而是一把隨時有可能從頭頂上落下的屠刀啊……

目送著那列隊伍繼續往東行進之時,大宛國主心中便是這般想的。

所幸,在六月裡他收到了一個對他來說可能還該算是喜訊的情況。

車師那頭開戰了!他也就安全了。

以天山為界劃分出來的車師前部和車師後部,在段煨的隊伍自鄯善而來後,表現出了截然相反的態度。

車師前部本就是在大漢的扶持之下建立的,甚至有相當一段時間協助於戊己校尉在柳中行屯田之業,而今乃是大雍兵馬複來,又有另一路兵馬已到龜茲境內,正是該當表明立場的時候。

那車師後部卻覺自己有天山為屏障,又可退居入北方草原之中,不必非要給自己找個不痛快,在上麵多認一個主子。

西域野蠻之性在這車師後部之人身上表現得淋漓儘致,甚至將段煨派出前去傳訊的士卒給殺害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