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迅速收回手, 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用手認真檢查臉上的傷口。
然後發現手上的傷很深,深可見骨的地方還沒有全部愈合, 新得的二技能是隻白龜,這會兒剛孵出一個腦袋,估摸還得一會才能幫她愈合全部傷口。
身上酸疼,補靈倒是讀完條了,薛寧悄悄給自己補了點靈力,用救命恩人的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兜帽帽簷垂下來,遮住了她近乎毀容的臉龐。
能輕鬆化解元嬰大妖的自爆, 薛寧可不信對方是什麼簡單的過路人。
慕不逾來了這裡都不一定能做到這種程度。
會是誰?實在想不到。
現在原書已經沒有任何參考價值,即便參考,也想不到哪裡還有這樣厲害的人存在。
不是沒懷疑過會不會是劍仙, 但又覺得不可能。
化劍清妙仙尊,在傳聞中是個不苟言笑冷淡高貴的上仙, 與魔神長聖的樂子人性格是兩個極端。
不管是穿書前了解到的, 還是穿書後從古籍和傳聞中聽到的, 都不像是會在救人時故意遮掩自身麵容的人。
他太驕傲了。
可薛寧又無法完全確定。
她忽然轉頭, 顧不上一臉的傷痕, 細細打量對方的臉龐。
麵具遮擋的地方太多了,隻是看眼睛、鼻子和嘴巴,是有種似曾相識,但沒辦法做出判斷。
那雙眼睛分明不屬於那個人。
他已經死了, 怎麼會是他呢。
若眼前的人真是劍仙,那也說明了劍仙轉世的傳聞不真,秦江月不是什麼劍仙轉世, 不然他真的來救她了,怎麼會說自己是個過路人,也不會這樣遮遮掩掩才對。
兜帽滑落,薛寧回神,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麵前,摘掉了她的兜帽。
她激靈一下,差點跳起來跑走,直到對方指腹落在她臉頰上。
“臉上的傷若再不處理,就沒辦法愈合了。”
他的聲音平緩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蛇妖元嬰修為,留下的傷口時間長了,哪怕愈合也會留下疤痕。”
薛寧自然不可能對陌生人暴露自己底牌,治愈的事不能提,似乎就得任對方幫人幫到底。
她抓緊身上的鬥篷,鬥篷衣料極好,能穿這樣昂貴的衣裳,足可見他身份絕對高貴得她難以猜想。
無爭仙府待了一陣子,完全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仿佛除了歸來的劍仙,也沒有其他人可以解釋了。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後一個答案哪怕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柯南她可沒少看。
所有修士都去無爭仙府拜見劍仙,可劍仙卻出現在這裡,還遮掩真容救了她。
薛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方冰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緩緩撫摸,她呼吸都淩亂起來,身子不斷後撤想要躲開,但對上劍仙寒漠卻刻意放溫的眼神後,一下都動不了了。
“很快就好。”
他慢吞吞說完,手指變得更冷,薛寧隱約看到些餘光,一片冷意襲上麵頰,她忍不住閉上眼睛。
她一閉眼,秦江月的眼神就變了。
從克製禮貌的毫不相乾,變得壓迫古怪,含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薛寧哪怕看不到也被這氣息侵染,身子緊繃,明明是療傷這種事,卻仿佛被人侵犯了一般。
“算了。”
她轉開頭,氣喘籲籲地躲開他的手,戴上兜帽躲閃道:“留疤就留疤吧,這都無所謂,不再勞煩您了。”
秦江月維持著給她療傷時那個傾身的姿勢,看她囫圇起來,拖著過長的鬥篷一點點往後退,如同他是什麼洪水猛獸,比蛇妖還可怕。
他分明才剛剛救了她。
有警惕心了,這很好,是成長了,他為此感到高興,可臉上一點欣悅都沒有。
秦江月緩緩站起,凝著薛寧背過去的身影,聲音明明很溫和,卻讓薛寧又驚又怕。
“女修臉上留疤總是不好,會耽誤你的姻緣。”他似漫不經心地說,“不怕你的道侶介懷嗎。”
薛寧撫摸著身上的雞皮疙瘩,想走卻又不能走。
人家畢竟剛剛救了自己,沒談報恩的事就算了,話都不願意回應就走,實在有違道義。
對方還是劍仙,不管出於什麼心理刻意隱藏身份,都不能隨意冒犯。
而且……
薛寧覺得自己可能是神經了。
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眼睛,也不曾與她相認,可還是會不切實際地想,會不會有哪怕千分之一的幾率,那就是他。
如果真是他,她又會想,既然都來救她了,當是不計前嫌的,又為何不和她相認呢?
猜來猜去實在太累,薛寧剛經過一場精疲力竭的戰鬥,真的不想再那麼累了。
於是她轉過身來,再次把兜帽摘掉,就這麼帶著一臉傷痕,直直地看著高挑修長的男人。
“他若介懷,就不配做我的道侶。”
四目相對,夜風吹來,薛寧身子單薄地顫了顫,並未在對方眼裡看到對她容貌毀掉的分毫嫌棄和介意。
他仿佛什麼異常都沒見到,眼神如常,堅定且溫和。
薛寧心跳得有些快,她不再遠離,反而朝他麵前走了走,目光在他臉上梭巡,試圖尋找一點蛛絲馬跡。
“為何救我?”她舔舔嘴唇,乾澀地問,“你真的隻是個過路人嗎?”
她停在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抓緊了衣袖一字一頓道:“你到底是誰?告訴我。”
說完最後一個字,薛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期待得到答案,也害怕得到答案。
秦江月那麼敏銳,當然感覺得到她的猜測。
他直直盯著她不說話,四周變得鴉雀無聲,蛇妖隕落後瘴氣散去,陽光重新出現,投射在兩人身上,將他臉上凝冰麵具照耀得璀璨奪目。
半晌,他道:“你覺得我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
他看似沒有回答,其實已經回答了。
是他。
真的是他。
他真的回來了。
薛寧纖細的手臂抬起,手上還存在深可見骨的傷口。
她還在疼,可沒放在心上,隻將掌心的珠子給他看。
“認識這個嗎?”
秦江月當然認識。
他正要回答,突然有人靠近,他眉目一凜,身影轉瞬消失在她麵前。
薛寧一怔,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再去確認,的確是不見他的身影了。
“你沒事?”
張止的聲音響起,他是禦劍而來,居然已經拿回了劍,那手中本命劍寒氣肆意,是劍修獨有的氣息。
但與化解了大妖自爆的劍意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薛寧不理人,維持那個姿勢站在那,張止沒等到回答,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我以為你一定死了。”他看看周圍,“你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化解了蛇妖的自爆?”
薛寧還是不說話。
張止又看到她掌心的珠子:“你在大妖肚腹內去而複返,冒著危險,不會就是為了找這個吧?”
見薛寧沒否認,他有些難以置信:“不過是件首飾,丟了便丟了,再買就是了,你看起來不像是缺靈石的人,怎會那麼糊塗?”
又注意到她身上的黑鬥篷:“這鬥篷……”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