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皇帝來說,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
所以哪怕他對
太子再惱怒,對皇後偷情一事再介懷,在沒有更完美的繼承人之前,也隻能對對方睜一眼閉一隻眼。
李青梧輕聲說:“我知道。”
但她就是不高興。
今日太子敢在她們府裡安插眼線,明日就敢派殺手來取她們的性命。
若是沒有一點威懾警告,隻會讓對方越來越放肆。
秋澈手裡花裡胡哨地編著螞蚱,一邊還能慢悠悠地說話:“你當真覺得是太子乾的?”
周邊離得不遠就有宮女看著,她們談論這些時話也沒法說的太明顯。
但李青梧明顯能聽明白她的意思。
她遲疑了一下:“不像。”
太子愚蠢自大,同樣盲目天真。
若是他在扮豬吃老虎,有那個能力悄無聲息地安插眼線,肯定也不會被人發現。
但那又怎樣?她們都明白,李青梧此舉,隻是為了殺雞儆猴。
儆真正的幕後之人。
“你和陛下談話的時候,我又收到了玉硯的傳信,你猜怎麼著?”秋澈淡淡笑道,“那封信傳出去時,太子府中,二皇子殿下也在。”
李青梧沉默了下。
“你懷疑他?”
“不,”秋澈搖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障眼法,或者還有個幕後之人,故意讓阿南寫下那個稱呼,誤導我們的方向……”
“眼下重要的也不是這個,”秋澈低聲說,“我們重新回京,京中局勢必然又有所變化。而且……我準備的那件案子,時間也快到了。你向陛下投誠,反而讓我們短時間多了一層保障,做得很好。”
不知為何,李青梧眼皮跳了跳:“你是說,你父親那件案子……?”
“嗯,”秋澈低低應了一聲,“還要多虧了你的遊說,才讓她們肯站出來為這案子作證。”
李青梧笑笑,卻莫名有些不安。
她突然想到,這樣的案子,幾乎能將整個秋家按死吧?
皇帝真的能因為看重秋澈的能力,就直接保下她嗎?
兩人低聲聊天時,坐在旁邊的李青姝就眼也不眨地盯著秋澈手裡逐漸成型的草螞蚱看。
等秋澈完成最後一紮,她當即伸出肉嘟嘟的手,興奮地接過秋澈手裡的螞蚱,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螞蚱!看!阿姐!是大螞蚱!”
李青梧將視線看向她,眼裡滲出幾分溫柔的笑意:“嗯。看到了。”
秋澈揉揉她的腦袋:“喜歡嗎?”
“喜歡!”平邑高興道,“本公主就勉強原諒你們這次沒帶糖人來吧。下次一定要記得哦!”
沒錯,兩人出宮的路上,被出來玩的平邑當場抓住,一手拉一個,把她們拖回了鳳陽閣的院子。
她先是撲進李青梧懷裡哭了一通,嚷嚷著說:“母妃說你死了,我不信!我就說阿姐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會死!”
很孩子氣的話——漂不漂亮,和死不死有什麼關係呢?
在場幾個大人都被她逗笑
了。
結果她下一刻,就把矛頭對準了秋澈,凶巴巴地問她:“我的糖人呢?”
秋澈:“……”
秋澈卡殼了。
她才想起來,上次說下次進宮,就給這姑娘帶糖人的。
為了給這小姑奶奶請罪,她提議給平邑編個螞蚱。
對方立刻就不哭了。
該說不說,小孩子就是好對付,一個草螞蚱就能哄好。
秋澈還沒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慢條斯理的腳步聲:“本宮當是誰,原是長公主殿下和駙馬爺啊。”
秋澈收斂了笑意,立刻起身,退了幾步,拱手道:“給娘娘請安。”
李青梧起身,無聲地朝她頷首。
按理說,妃子也是妾,而李青梧身為嫡女,又是深受寵愛的正一品長公主,徐賢妃見了她是要行禮的。
可徐賢妃塗滿鮮紅豆蔻的手搭在身側宮女的手臂上,態度散漫,全然沒有這個意思。
她掃了一眼秋澈,轉頭看向其他的宮女太監,嗬斥道:“駙馬一個外男,怎可放進未出閣公主的住所裡來,你們這群下人怎麼做事的?仔細本宮砍了你們的腦袋!”
她在宮中想必威嚴非凡,此話一出,鳳陽閣內嘩啦啦跪了一片,都是大氣不敢出。
秋澈知道她在指桑罵槐地點自己,雖有些疑惑,倒也不與之計較,麵露歉疚道:“確實不妥,煩擾平邑公主和娘娘了,微臣這就離開。”
徐賢妃微笑道:“哪裡的話,秋大人可彆放在心上,都是下人的疏忽,本宮可沒有怪罪您的意思。”
說話間,平邑跑到她麵前,扯了扯她的衣擺,眼巴巴道:“娘,是我讓阿姐她們過來的……你彆生氣了!看!秋姐夫給我編的螞蚱!好大一隻呢!”
徐賢妃神色柔和下來,彎下腰拍拍她身上的塵土,嗔怪道:“看到了……瞧瞧你,怎麼一點公主的樣子都沒有,若是叫你父皇看見了,都要不喜歡囡囡了。”
平邑撇撇嘴,扭頭繼續去玩她的草螞蚱了。
秋澈兩人很快與她告辭離開。
走出鳳陽閣大門前,秋澈忽然心有所感般,回頭看了一眼。
上了轎子,秋澈才開口問:“怎麼賢妃娘娘似乎看我很不順眼的樣子。”
李青梧搖搖頭,笑說:“她是徐家嫡女,見誰都是這副模樣,如今皇後之位空懸,她本就深受寵愛,難免更跋扈些……其實人也不壞,你彆掛在心上。”
秋澈挑眉:“是嗎?”
她想起她方才回頭時,看到徐賢妃恰好低頭,一隻手微微撐著腰,一隻手放在小腹處,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慈愛之色。
一個沒有皇子傍身、還出身帝王正厭惡的世家的妃子,哪怕再沒腦子,再受寵愛,也是沒有膽和正值殿前紅人的臣子囂張跋扈的。
除非她有了身孕,所以才仇視一切有可能會阻礙她未來孩子腳步的人。
半路李青梧下了轎子,要去玲瓏閣看看最近的生意賬本。
秋澈目送她進去,才放下簾子。
她一路出神,直到回了公主府,走到書房,打開門看見楊裘,才反應過來:“你何時來的?”
楊裘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捧著一本經書在看,沉穩道:“剛到。”
他抬眼,掃了秋澈一眼,確定她真的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書:“你倒是輕鬆了兩個月,留我們給你處理爛攤子。”
“能者多勞嘛,”秋澈很淡定,繞過他在書桌前坐下,道,“這個時候來找我,是又出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不過儘早跟你將該說的都說清楚罷了……放心,來的路上沒人發現。”
楊裘說著,從袖囊裡摸出一卷書卷來,“這是京中這段時日官職人員的變動。”
秋澈打開來翻了兩眼:“你升了正四品,吳易起升了正五品……混得不錯啊。”
她說到這,想起什麼:“瑤台的傷如何了?”
提起這個,楊裘又沉默了下去。
他那張向來溫潤的臉上,難得帶著幾分疲倦,垂眼道:“……很嚴重。”
“你們遠在晉州,瑤台怕你們擔心,一直不讓我說。”
楊裘低聲道,“她臥床兩個月……清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了。全靠各種藥吊著一口氣。”
秋澈愣了愣:“……陳大夫怎麼說?”
楊裘搖頭:“若是他能治,我就不會這麼說了。”
被捅了那麼多刀,刀刀都紮在要害上,瑤台至今能活著,都是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