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但難聞的空氣傳來, 伴隨的還有熱鬨的討論聲。蘇容再次長舒一口氣，緊繃的心情終於緩和下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現在真的回到部門了。
坐在最裡麵那個小組的小筱看見蘇容回來, 隨意的衝她招了招手，然後就接著去記錄數據了。
看到她的反應，蘇容不禁鬆了一口氣。這樣才是正常的反應，她一回來就問東問西引誘她說過才是有問題呢。
回到自己的位置, 小筱重新給了她一份表格, 接著和她一起記錄數據。
這種事情本身不太費腦子，蘇容一邊跟著記錄一邊想事情。她在思索一個問題——她的文件真的送到主管辦公室了嗎？畢竟剛才看到的部門都是假的, 辦公室又怎麼一定會是真的呢？如果沒送到的話題該怎麼辦？
但很快蘇容就想明白了，如果沒送到, 那麼隻要她堅持說自己送到了，組長肯定會為了她調查監控。監控中應該能顯示出來她的異常，到時候實話實說, 把問題甩給「祂」就可以了。
不得不說，跟著記錄之後，蘇容才明白這個公司為什麼能成為這一片的龍頭企業。他們做罐頭, 要在味道好的基礎上控製少油少鹽，儘量做到可以全民食用。
如果不是知道他們要做的罐頭的材料的話, 蘇容肯定也會買一罐的。
然而她不買也沒用，剛一到下班時間，高組長就擺了個罐頭在她麵前：“你不是說沒吃過公司的罐頭嗎？喏，拿去嘗嘗吧, 明天交給我三千字測評感受。”
蘇容：“……”
雪上加霜無外乎如是了。
雖然感覺頭疼，但她還是點點頭接過了罐頭。她本來就想看看高組長為什麼能確定自己這次的產品一定能讓主管滿意，自然需要查看成品總結規律。
說起來, 如果不是她想把馮玉靈勸走的話，今天晚飯，她應該會約小筱一起吃，正好詢問一下有關重要項目組的問題。實話說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搞明白，現在看來隻能明天再問了。
下班後，蘇容和馮玉靈一起去了一家大排檔。據馮玉靈說這裡的麻辣小龍蝦是一絕，她強烈建議公司出一款麻辣小龍蝦的罐頭，和大排檔夢幻聯動。
聽她說的時候蘇容簡直滿腦袋問號，麻辣小龍蝦的罐頭倒是不錯，和大排檔聯動就大可不必了。
美食總是能很好的打開品嘗者的交流欲，一連剝了五個小龍蝦，吃的滿嘴油的時候，蘇容終於開口了：“玉靈，你是一開始就想來咱們公司工作的嗎？”
“當然不是啊，你怎麼會這麼想？”馮玉靈往嘴裡送了一隻剝好殼的小龍蝦，“我是外省的，第一目標當然是本省的工作啊。”
“那你怎麼……”
“因為本省不好找工作，恰巧小鮮肉罐頭公司在我們省招人，工資給的又高，我就來了。你也知道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們公司隻招收外地人。”
聽到馮玉靈並不是因為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留在公司，蘇容稍微放心了些，還好他不是因為什麼夢想或者家庭條件而必須來這裡，不然她還真不好勸。
隻是就算要勸，她也不能直接說“我是調查員，這段時間公司要亂了，你趕緊跑路吧。”
至少目前來說，蘇容還遠沒有給予對方這麼多信任。怪談世界有不少人都很仇視調查員，在那群拎不清的人看來，就是調查員經常來怪談世界，才讓他們的生活充滿危險。這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了，誰不知道真正導致他們永遠處於危險的是詭異？
就算是不仇視的那一批，對調查員也沒什麼好感。畢竟他們一來就代表著危險將至。
斟酌了一會兒，她開口道：“其實我有點想回家了，在本省隨時都能回家，比在這裡方便多了。”
鄉愁一向是最容易引起共鳴的話題，馮玉靈認同的點點頭，眉間也染上了一點愁緒：“是啊，我已經一個多月會有回去過了，我媽經常催我回家呢。”
“那為什麼不回去呢？”蘇容突然問，“我們公司也算個大公司，你在這裡工作了一段時間有資曆了，回去自然不愁找不到工作。至於工資問題，實話說我看你也不像很缺錢的人。和一點點工資損失相比，難道不是陪在親人身邊更重要嗎？”
聽完她的話，很明顯馮玉靈有點意動。她對這個公司沒什麼特殊情感，走的沒有心理負擔：“那我乾完這個月再辭職好了，正好再拿一個月的工資。”
等一個月之後再走，那黃花菜都涼了！
然而蘇容現在也沒有更合適的方法勸說她離開，再勸就顯得很奇怪了。尤其是她又不走，為什麼要勸彆人走呢？很難不讓人認為是彆有用心。
既然沒法勸說對方離開，蘇容隻能勸說對方遵守規則了：“那既然你打算待一個月再走，就得在這一個月好好遵守規則，努力創造業績啊！”
“怎麼說？”馮玉靈疑惑的問。一般要走的員工都會選擇擺爛，反正自己不用在這個公司久留了，自然也不擔心有人給她穿小鞋。
“背調啊！”蘇容一副嚴肅的樣子，“你現在本來就在大公司，未來想找工作，新的公司肯定會做背調，針對你在大公司的表現決定你的去留。這最後一個月正是你刷表現分的好機會！”
聞言，馮玉靈認可的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確實是應該好好表現。這樣辭職了也不怕人事部說我壞話。”
“所以遵守規則。”蘇容再次認真的強調這件事，“不讓出來的時候彆出來，免得領導看到了印象不好。反正也就不到一個月了，遵守一下也不難對吧？”
總算是勸說好了對方，蘇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宿舍。感謝這次怪談的危機主要在公司內部，宿舍是相對而言很安全的地方。
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她撥通了小陳的電話。對方好像守在電話旁一樣，她剛一撥通，那邊立刻就接了起來：“喂？有什麼事嗎？”
蘇容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說了一遍：“我想自己總結供貨商名單，你看可以嗎？畢竟我現在在產品研發部，可以利用職位之便套出一些信息來。如果能不去加工廠的話，我就少了很大的危險。”
沒想到蘇容竟然被分去了產品研發部，小陳清楚這絕對是她自己要求的。不然那些主管不可能把她一個將死之人分配在這麼重要的部門。
“不行，‘3號研究所’要的就是官方的那份名單。你要如何保證你自製的名單就是齊全的呢？”儘管多蘇容的實力感到一絲驚訝，但他還是拒絕了。
蘇容不死心，在今天一天了解了現如今怪談裡「祂」的實力之後，她是真的不想加入加工廠。就算是在她眼裡，那也是必死無疑的選擇。
“可是你們也沒法保證我發過去的名單就是正確的啊。”蘇容用平淡的口吻說，“如果我自製了一份交給你們，你們怎麼辨彆我給的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對一般公司，這一招或許有用。但“嘀嗒集團”能成為怪談世界最大的公司，怎麼可能對此沒有防備呢？
小陳聳聳肩：“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規定，如果沒有完成任務，你是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的？”
這件事蘇容當然記得，這也就說明哪怕她現在辭職了，也沒法離開。一旦接受了臥底任務，就隻有完成和死亡這兩條路可走。
她福靈心至的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是說，拿到正確的名單本來就被規定在這份契約當中？”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舒服，小陳點點頭：“是的，所以你自製的根本沒用。還是好好完成任務吧，加入加工廠之後，新的規則能多保護你一段時間。隻要在規定時間內拿到名單，你的任務就結束了。”
這也是蘇容最開始想的計策，可是這種任何人都能想到的方法總讓她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原本因為第一天的地獄難度而稍微消減的憂慮又被激發了出來。
臥底任務的難度難道隻在於「祂」的實力加強嗎？
掛斷電話，蘇容打開罐頭。她還要寫三千字測評感受呢，當然得先吃了再說。
罐頭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粘液、血塊、還有看上去很不可描述的蝸牛肉。
惡心程度堪比之前實習期高於100分時看見的罐頭。
蘇容一時間愣是不敢下嘴。
這玩意能吃嗎？不會是「祂」留下來的陷阱吧？一個正常的公司怎麼會把自家罐頭設計成這個樣子啊！
但是歎了口氣之後，她最終還是選擇吃掉這玩意。先不說不吃的話她該怎麼完成高組長交代的任務。就單說規則裡完全沒有關於罐頭的事，也足以讓她冒一次險。
沒有提到雖然不代表完全沒有危險，但至少被動手腳的可能會小一些。這是高組長親自給她的，如果連這個都懷疑，那在這個怪談裡也沒什麼可以信任的東西了。
出乎意料的，罐頭的味道非常不錯。蝸牛肉本身就是法國的一道美食，和血豆腐的口感並不衝突，反而多了點嚼頭。隻是折耳根的味道蘇容實在是接受不來，不然她應該也會買一些的。
吃完之後，蘇容開始寫檢討……哦不，是測評。她工作了之後就沒怎麼寫過這種東西了，但是大學時候寫論文的經驗還在，水起來也算是輕車熟路。
第二天照例早起上班，加上之前的五天，這已經是她第七天上班了。八點一開門，她就跟著大部隊一起走了進去。
B組組長正好走到蘇容旁邊，和她一起往裡走。他們倆的目的地是一樣的，對方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隨口道：“昨天的工作怎麼樣啊小新人？小高那家夥刀子嘴豆腐心的，要是說了什麼你可彆介意啊。”
在他看來，高組長之所以願意讓蘇容進入她那個已經快要完成任項目的隊伍，無非就是因為蘇容是主管推薦過來的。她相信主管的實力，所以對蘇容也報以了很高的期望。
而一旦蘇容沒有達到她的預期，就很容易讓高組長失望。再加上那家夥本身就是個嘴上不饒人的，肯定說不出好話。
不過儘管如此，能跟在對方身邊學到的東西也很多，所以他才勸蘇容忍一忍，不要生氣。
然而蘇容撓撓頭：“沒有吧？高組長人很好啊，她昨天還誇我做得好呢！”
B組組長：“？”
他當然明白C組組長為什麼會態度好，一定是蘇容表現的還不錯。至少讓對方覺得是個可塑之才。
詫異的看了她兩眼，B組組長笑道：“那要是你突然想跳槽了，我這裡可以接納你哦。”
既然高組長認為蘇容是個人才，那他自然樂得挖個牆角。要是蘇容不同意那也沒什麼，要是她同意了，那就壓榨一下價值。反正他是不會把一個能隨便背叛的人放進核心隊伍裡的。
蘇容禮貌微笑：“那要是您想入贅的話，我也可以勸說我們組長接納您哦。”
這個回答顯然是B組組長沒想到的，他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的隨手揉了下蘇容的頭，率先走進了客服部。
來到客服部沒多久，其他人就陸陸續續的來了。蘇容把自己昨天寫的三千字檢討交給高組長，然後苦著臉給她提前預警：“我真的接受不了折耳根的味道。”
昨天為了水字數，她長篇大論的寫了折耳根有多麼難吃，還各種舉例，隻為了多寫點字。
高組長點點頭，跟蘇容說：“你今天的任務還是和昨天一樣，接著記錄數據。如果他們需要的話，可以幫他們做實驗。”
聞言，蘇容眼裡閃過一抹暗色，麵上乖巧的點點頭，接著去做數據了。
麵上不顯，但是心裡卻已經沉了下去。高組長今天的安排隻能表明一件事情——她不打算讓自己當下個組長。所以現在讓她去蹭經驗，學習如何做實驗，爭取下一次成為組長。
其實這樣也正常，畢竟這個項目已經到了尾聲。其他勞苦功高的人都沒成為組長，憑什麼輪到她一個剛來的新人啊？
可是她等不了了！再等下一輪項目開始到結束起碼得過半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她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不行，她得找辦法自救！
長舒一口氣，蘇容重新鎮定下來，整理了下昨天想的東西，問旁邊的小筱：“重要項目組一直吸納人，豈不是人多來越多？”
聽到這種新人發言，小筱忍不住笑了：“當然不會，重要項目組的員工在完成一個項目之後會選擇一人進入加工廠工作，空出來的位置正好留給新的員工。”
聞言，蘇容下意識的心中一喜。這樣說來她的方向沒錯，進入重要項目組之後，果然可以加入加工廠。
但是最後她又產生了疑惑：“為什麼會讓一個人去加工廠呢？”
隻有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因，她才能順理成章的讓自己前往加工廠。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筱聳聳肩，“我又沒成為過重要項目組的組員。”
蘇容點點頭，心裡卻在思索。按照這樣來說，她想去加工廠又難了一步。首先要成為組長，其次要做出一個主管滿意的作品，加入重要項目組之後又要等完成任務之後，成為唯一的那個人。而等她進入了加工廠，還要四處尋找供貨商名單。
這一來二去的，至少也得小一個月。
還是那句話，等這麼久過去，她墳頭草都長兩米高了！
蘇容當即意識到自己原本的計劃是行不通的，好在今天不過才第二天，還有修正的機會。
思索片刻，她問小筱：“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辦法能進入加工廠工作嗎？”
“你為什麼想進入加工廠啊？”小筱疑惑的問。
蘇容笑道：“當然是為了一步到位。你想啊，外麵人的目標肯定是進入工資最好的研發部工作，研發部成員想進入重要項目組。重要項目組裡又隻有一個人能去加工廠。那豈不是說明加工廠是最厲害的嗎？要是可以，我當然想直接一步到位，去加工廠工作。”
“你說的……有道理啊！”小筱被她說服了，想了想告訴蘇容，“想進加工廠得主管批準吧？你可以去問問主管。”
這或許是個好主意，但她得細細謀劃一番。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都在一邊完成工作，一邊思考這個問題。
當然，她思考的不是要不要問主管，而是該怎麼問才不會讓對方起疑心。
她是調查員這件事情主管們應該都是知道的，而她能留下來本來就出人預料了，如果她在明目張膽的詢問關於加工廠的事情，難保不會引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