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認為是我的孩子有問題嗎?”聽到她的話, 王雪露出詫異的神情,“他們兩個不會有問題的!”
沒有一個正常母親會擅自懷疑自己的孩子,要不是顧忌著成年人的體麵,她可能就要生氣了。
委托人們總是這樣, 喜歡擅自揣測偵探的行為, 然後對其中不符合自己預期的行動加以阻攔。
早就習慣了的蘇容微笑的看著對方:“你調查還是我調查?”
王雪:“……”
她終於想起蘇容調查員的身份,不敢吭聲了。
見她還算識趣, 蘇容這才又安撫道:“你不是怕家裡有鬼嗎?但是這鬼一直不肯出來, 也沒傷害你, 我想它可能隻是想藏著。那萬一它利用你的思維誤區,藏在孩子房間裡怎麼辦?”
此言一出,王雪頓時大驚失色。她一直沒想到這一茬,甚至害怕對方傷害她。但從沒想過其實鬼可能不想傷害她, 隻想藏在她家裡。
但就算它不想傷害人,隻想偷東西。那王雪也是不想忍的。畢竟鬼就是鬼,萬一有陰氣什麼的,傷到自家孩子了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露出感激的神情:“還好請了您,不然我都沒想到這一茬。真是太感謝您了!”
果然這種事情還是得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 沒看人家一來就察覺到了一些她之前都沒想過的隱患嗎?
事實上蘇容隻是隨口胡謅的,她就是懷疑那兩個孩子可能有問題。
這個案件從表麵看上去的確像鬼做的, 因為偷得東西毫無邏輯, 也沒什麼作用。可這個世界的詭異都凶得很,真要出現在一個人家裡, 不可能隻是輕飄飄的偷點沒用的東西,一定是大開殺戒。
這種偷東西,藏目的的行為, 在蘇容眼裡更像是一些心懷不軌的人類才會乾的事情。
原世界那種唯物主義社會,都有犯人試圖用鬼魂作祟來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更何況是這個「祂」降臨的世界呢?
其實仔細想想,被偷的東西並不是毫無邏輯:它們都與王雪有關。
從王雪的視角來說,她應該沒什麼仇家。不然如果有的話,以她的敏感性,一定會主動說出來,不會放過這個線索的。
但鑒於她女強人的屬性,在職場上和彆人結仇非常正常。但職場上的仇怎麼能偷到家裡?況且那兩樣東西的丟失除了讓王雪生活稍微有一點不方便之外,目前看上去實在沒什麼彆的作用。暫且可以排除這個選項。
那麼在不考慮鬼魂作祟的基礎上,最有可能犯案的就是王雪的家人了。
剛才去主臥看了一番收集了一些信息,現在當然應該再去次臥看看情況。至於是不是真的有問題,那得看過之後才知道。
之所以願意換個理由說服王雪,純粹是蘇容掌握了當代大學生的優良品德——素質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既然這個委托人還算給她麵子,那她自然也不介意讓對方放心一點。對蘇容而言,想要取得一個人的信任和支持是很容易的事情。
走進王雪指的第一個房間,一進門蘇容就被裡麵濃鬱的學術氛圍驚到了。後麵一排是大大的書架,書架上幾乎沒有課外書,全都是數語英輔導書,還有四大名著之類的。
桌麵上落了厚厚的幾遝卷子,有一遝是沒寫的,還有一遝是需要訂正的。蘇容隨便掃了一眼,頓時抽了下嘴角。
那已經被批完的試卷上麵真是江山一片紅,雖然題是全做了的,但成績顯然不能看。有種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二百五的感覺。
靠著窗戶旁邊擺著一張床,深藍色的床單被罩,床頭櫃上還放著一本《水滸傳》。
“這是孫欒的房間?”在看到成績的時候,蘇容心中就有答案了。
果然,王雪點點頭:“這孩子平常學習也挺用功的,可惜成績就是……”
說到這裡,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孩子成績不好這件事,對她這個學霸母親而言打擊很大。
見她並不是完全不想聊這個兒子,蘇容就一邊觀察一邊詢問:“他們學校經常考試嗎?”
“畢竟開學就要升到初三了嘛。”王雪對此習以為常,“他們學校基本是一周一小考,還有月考、期中考。不過這裡有很多卷子,都是我給他報的班考的。輔導班上的卷子比學校裡的稍微難一些,所以成績會更差。”
顯然她也注意到了被擺在最上麵那張不堪入目的試卷,這才特意解釋了一下。
“最上麵這張是最近的一次考試卷子嗎?”看了眼卷子上麵標注的時間,蘇容若有所思的問道。
王雪點點頭:“是,這是他們暑假上輔導班以來考的第二張卷子,我想小欒應該是還沒適應過來。”
聽到她的話,蘇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邊隨手翻看著那一遝卷子,一邊問:“他們什麼時候放假的呀?一放假就報輔導班,會不會讓孩子感覺很有壓力?”
很多母親都喜歡傳授自己的育兒經,就算是身為女強人的王雪也不例外,她對孩子的教育可是全程把關的:“這有什麼壓力,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他們6月26放假,還算早。這輔導班是6月28號上的,我都已經給他留出兩天的休息時間了,兩天對初三生而言還不夠寬裕嗎?”
這就很有意思了,最上麵那張卷子上的日期是7月1號。六月是三十天,也就是說從開始上輔導班,到第二次考試,一共隻用了四天時間,平均兩天一考。
但是今天已經是7月5號了,又過去了四天,輔導班竟然還沒有新的考試卷子發下來。有點不符合他們之前瘋狂考試的行為。
小欒的兩次考試成績,一次比一次差。蘇容也是學霸,初中的題對她而言大多都能很輕易的看懂,自然也能看出這孩子的狀態並不好。
難題不會,簡單的題馬虎,也難怪王雪會抓狂。
她重新站起來,走到書櫃前麵。在一眾輔導書中,寥寥幾本課外書在她這樣觀察力很強的人眼裡,就顯得尤為矚目。
一本著名的探案小說,一本醫學方麵的書籍,還有一本藥材方麵的。從書頁側麵的顏色來看,幾本書應該都被翻看過很多次。
“小欒未來想當醫生?”蘇容轉頭問道。
王雪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的確想當醫生,不過是法醫。但是法醫常年和屍體接觸,我覺得不好,現在正在勸說他考正規醫生。”
說著她不由得歎息了一聲:“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他這成績怕是醫科大都考不上。”
難怪又是看醫學資料,又是看偵探小說的。蘇容簡單安慰了對方幾句,又問:“輔導班的考試一般會在群裡說嗎?”
“不會,都是孩子直接帶試卷回來。”王雪搖搖頭,“畢竟是輔導班,不是正規學校,我們也沒有什麼班級群。不過我家孩子一直很乖的,每次都會及時把卷子帶回來。”
及時嗎?那可不一定。
想到卷子上的時間問題,蘇容垂下眸子,不置可否。結合孫欒每況愈下的成績,她覺得對方很可能隱瞞了最新一次考試的成績。說不定還請求了輔導班的老師不要告訴家長。
“去看看小女兒的房間吧。”她站起身,一邊對王雪說,一邊往外走。期間順便又用要給小侄子做推薦的理由,問了一下兩個孩子所在的輔導班是哪個。
來到小女兒王雲的房間,這個房間看上去倒是比較正常。雖然書也很多,但是並沒有孫欒多。應該是因為小女兒才九歲,還沒有那麼多課程要學。
但是這個房間也有引人注意的點,那就是裡麵很空,沒什麼能表達個人喜好的物品。
饒是剛才孫欒那樣,被各種輔導書占滿了的房間,也有一兩個奧特曼手辦。而這個房間卻是什麼都沒有。
這個年齡的小女孩大多很有性格,也都已經萌生了自我意識,會有喜歡的東西。這間房間空蕩的顯然不正常。
蘇容眉頭一皺,轉頭看向王雪:“你不覺得這個房間有點問題嗎?”
愣了一下,王雪明白了蘇容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其實之前有一件事我沒說,小雲有一點人格障礙。正在積極治療中。我們其實原來買了各種東西,在她麵前試。但她都沒有特彆喜歡的,所以我們也就不在她房間裡擺了。”
人格障礙是指明顯偏離正常,且根深蒂固的行為模式,對周圍環境、人際關係有明顯不良反應,比如缺乏與他人的共情能力、情感冷漠、無明顯情緒等。
這種人往往會被認為是冷漠的代名詞,本身也的確很冷漠。蘇容以前見到過一些,對此還算了解。她現在學的是心理學,對這種比較典型的心理疾病也有過專門的了解。
聯想到之前王雪說“女兒性子比較冷”,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了這位母親的濾鏡有多大。
都已經人格障礙了,必然不止是有點冷那麼簡單。一位母親想要隱瞞女兒患有心理疾病這件事情蘇容可以理解,但是說的那麼輕巧簡單,就完全是母愛濾鏡在作祟了。
“人格障礙的話,治療方法之一是不是寫日記?”事實上寫日記對大部分心理疾病的治療都有普適性,不但可以讓患者抒發自己的情感,還能讓醫生更加了解對方的所思所想。
果不其然,王雪點點頭:“是的,我女兒從一年前開始寫日記。你要看看嗎?”
蘇容自然同意,她之所以問出剛才那個問題,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閱讀王雲的日記。好在王雪沒有阻攔,還主動提了出來。
見她點頭,王雪熟練的從桌子下麵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來:“就是這個,前段時間換了本子,這上麵是她最近一個月的日記。”
“足夠了。”畢竟案件是這幾天才發生的,一個月的日記已經綽綽有餘。
坐在椅子上,蘇容隨手翻了翻。王雲的日記上並沒有太多東西,每一頁記錄的是當天的想法。其中大多和父親有關,母親王雪忙碌的工作,讓女兒對她的印象稍有缺失。
這種印象缺失對普通孩子而言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對於本來還有人格障礙的孩子而言,問題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