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諭沒有第一時間就回答,聽了他們關於驅逐異種的意見,摸索著權杖,沒有說出“有很大進展,可以建立合作橋梁”這種話。
合作者之間,誠意很重要,儘管第一印象還不錯,但言諭決定再看看。
言諭起身,從容地說:“沒什麼進展。夜深了,先這樣吧,今夜各位就留在中央星係,溫格爾,麻煩你帶他們離開。”
溫格爾深深的望著言諭,王座之上的蟲母冕下神情平靜,但其實溫格爾能感覺到他瀕臨極限了,估計禮服下的皮膚都會被汗浸濕了。一個臨時標記隻能堅持12個小時,所以,祂現在要去找……哈蘇納嗎?
找他乾什麼?會被他再給一個臨時標記,還是說……完全標記?
溫格爾眼前是一片夜一般的黑暗。
……可哈蘇納是雄侍,不找他,還能找自己嗎?
溫格爾攥緊拳頭,逼迫自己來到何畔身邊,“請隨我來。”
何畔低著頭,溫格爾看了他一眼,這位男子穿著高領毛衣,個子和自己差不多,表情很嚴肅,一言不發,轉身就率先離開了待客廳。
溫格爾擰了擰眉頭,並未多言,帶著其他的安全局工作人員出宮去了。
言諭這才頹然坐在王座上,溫格爾猜的沒錯,他確實撐不住了,身體的渴望越來越濃烈,似乎感覺到了蟲母對生殖腔需求的敷衍
,生殖腔連同腺體上下不給他好受,一波波都電流通過,一過了12個小時之後,渾身的汗腺就發達起來,現在,他隻要摘了披風,整個蟲就是濕透的。
言諭掙紮著回到寢宮,躺在床上,睜著眼,逼迫自己看書,靜心。
勞累了一天,哈蘇納端來自動煮水泡腳盆,放到言諭床邊,“冕下,來洗腳。”
“哦,好。”言諭放下《戰爭的哲學化特征》,慢騰騰地挪到床邊,這會兒他身上一波一波通過的電流弱了點,而且,他保持一個姿勢坐了太久,腿有點麻,一時間很難動彈,“先生……”言諭求助似的看著哈蘇納,“我腿麻了,等我一會兒。”
金發的雄蟲抬起頭,看著蟲母擰成一團的臉,不由得好笑起來,“您看這都幾點了?不能等的。”他溫和的站起身,抓著言諭的小腿,順著他的肌肉紋理揉捏,“那冕下答應我,下次看書時就不要一直不動,如果你很喜歡這本書,我們可以坐在書桌前看。”
言諭輕聲說:“可是躺著看書很舒服……而且,今晚我有點睡不著,靠在被子上看,會睡的快一些。”
哈蘇納抬眸看著青年,結束了一整天的疲勞,青年溫柔的語氣帶了幾分倦意,戴著平光鏡的臉頰說不出的安寧,黑潤的眼珠朦朧著霧氣,被束縛了一天的閃蝶翅膀懶洋洋地攤開,助聽器也摘了一邊。
“那也得悠著點,”哈蘇納輕聲說,“今天就很累了吧?彆總是太逼迫自己,最近你用眼太過度了,每到夜裡都有一段時間的失明,夜裡如果去衛生間也不方便,摔倒的話,我會很擔心你的,知不知道?”
言諭苦惱的點點頭,這會兒他的腿麻到刺痛,正是難熬的時候,麻得直抿嘴唇,終於捱過了麻勁兒,他才如釋重負一樣躺下去喘氣。
言諭很抱歉,低聲說:“先生,照顧我是不是很麻煩?”
哈蘇納笑了笑說:“怎麼突然這麼說?”
言諭垂眸看著自己的小腿,在哈蘇納先生的手掌心裡揉的很熱,他看著哈蘇納白皙的臉,一頭流光般的金發不像前些日子那麼亮麗,咬了下嘴唇,語氣緩慢地說:“先生最近也很累吧?”
哈蘇納微微笑著說不累。
言諭卻說:“撒謊。我聽說了議會的反饋,您在荒星係推行的自動屏障軌道係統很好,異種在荒星係附近徘徊,交通軌道的保護屏障讓他們減少了很大的心理壓力。我還聽說您主張建了DRL特效藥廠,基層保障和低價售賣做的都很不錯,雄蟲死亡率減少了50%,當地官員也很廉潔奉公,這很好。您很有政治天賦,不該被雄侍這一身份埋沒。”
“是誰說什麼了嗎?”哈蘇納說:“您是在趕我走?”
言諭想起最近權貴圈子裡說哈蘇納的那些話,確實有顧慮,卻溫和的說:“沒有,我隻是想,您的前途可以更光明,如果我的存在讓您不自由,我會很愧疚。”
哈蘇納很有耐心地說:“不會的,您看,我這不是已經在民眾心裡留下好印象了嗎?這說明,金子在哪裡都發光,比如我的頭發。
”
言諭抿嘴唇笑了笑,哈蘇納也笑了,抓著他兩隻腳,脫了襪子,放進水盆裡,熱的言諭輕輕屏住呼吸,“……好燙。”
哈蘇納溫柔的說:“等等就不燙了。”
言諭有殘疾的那隻腳骨骼是扭曲的,無法直接踩在水盆邊緣,哈蘇納很耐心的等他的雙腳都泡紅了,才去按摩他殘疾的腳。
言諭低著頭,昏昏入睡,頭一點一點的,抓著床邊被單的手指也漸漸放鬆。
哈蘇納看著他想,他實在是太疲憊了,他每天都強撐著這副身體執掌政務,其實剛才在看書的時候就大概睡著了,頭都蜷成了一團,柔軟的黑發搭在眼睫毛上,蒼白病弱的身體在月光的照射下更加單薄,寬大的外套幾乎把他淹沒了,清冷的青年更顯得病氣沉鬱。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精心養了這麼多年,言諭還是身體素質很差,哈蘇納甚至伸出了手指,去摸了摸他的手腕,確保他還活著,才放下心。
哈蘇納撥弄水花的聲音輕輕的,沒有讓水聲打擾到他的睡眠。
骨骼擰曲的左腳洗好了,哈蘇納把他的腳擱在膝蓋上,拿著修剪指甲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指甲修成圓潤的半弧形,正好,也一起磨了他的指甲,給他光著的腳套上厚厚的襪子,擱在自己的左肩膀上托著。
哈蘇納再低頭去洗他的右腳。右腳很健康,洗得很快,言諭雪白的臉被熱水熏得通紅,看起來是越睡越熟了。
哈蘇納心軟的勾起唇角,先是保持肩膀不動,將他剛剛洗好的,濕淋淋的右腳也擱在肩膀上踩著。
兩隻腳都扛在肩上,襯衫就這樣變得濕透,哈蘇納緩緩把水盆挪到稍遠一點的地方,這才輕輕把言諭的左腳放下來,垂在床板和地麵之間,專心的去擦乾他的右腳。
右腳也擦好並且套上了厚襪子之後,哈蘇納才把他打橫抱起來,膝蓋跪著上了床,將熟睡的言諭放在床裡麵的位置。
言諭睡的真的很沉,眼皮都不抬,睫毛像蝴蝶一樣簌簌輕顫著。哈蘇納給他蓋上被子,梳理好他碎亂的頭發,把他另一邊助聽器也摘掉。
哈蘇納看了眼時間,11:30,舒了口氣,看起來言諭今天不算失眠。
之後他就沒事可做了,換了套睡衣,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言諭睡覺。
基本上每晚,哈蘇納都盯著他入睡,生怕他夜裡突然生病,沒有蟲照顧他,再有個三長兩短的意外,哈蘇納無法和蟲族交代,無法和慕斯元帥交代,更無法和自己交代。
所以,這麼多年都是這麼堅持過來的,哈蘇納的睡眠時間通常在下半夜和中午兩個時間段。
其實哈蘇納比誰都清楚,慕斯元帥走了之後杳無音訊,言諭嘴上不說,心裡非常難過,慕瀾離得近,總是來看望他,每次來都帶許多新奇的物品,外星係的小動物,當地流行的美食,來哄小弟弟開心。
言諭會很開心,但是也會更加思念慕斯元帥,哥哥離開後,言諭會把自己關進房間裡,一整天不出來,第二天眼皮總是腫起來
的。
哈蘇納輕輕歎了口氣。
言諭翻了個身,在睡夢裡喃喃著慕斯的名字,哈蘇納低垂著頭,極力壓抑著眼眶的震顫。
這不是第一次叫慕斯,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可是,今夜,哈蘇納不像以前那樣平靜。
他標記過言諭了。
看著蟲母無意識呢喃著其他雄蟲名字的時候,哈蘇納會感覺到無比的煎熬,尤其是那隻蟲是慕斯元帥,他不能嫉妒、不能憤怒、不能覺得心痛……因為那是言諭的哥哥。
哈蘇納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留在床邊了,否則,他一定會忍不住去安撫祂的情緒。
哈蘇納很抱歉的俯身下來,摸了摸言諭的頭發,然而這一靠近,甜蜜濃稠的香味就往他鼻腔裡鑽,不比白天,蟲母的身體在夜裡更加虛弱柔軟,信息素可不是有理智的言諭,它毫無理智,有意吸引著附近的雄蟲,引誘他們破戒、打碎、占有。
哈蘇納保持著殘餘的理智,推開門走進了隔間。
門一關上,這俊美的雄蟲就靠坐在門板後麵,他聽見門後的蟲母發出被拋棄了的可憐的啜泣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可是哈蘇納知道,至少言諭是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音的,祂那麼冷靜克製,不可能……
但是那聲音切切實實存在,若非言諭主觀意識上的反應,就是基因促使他發出這種委屈的聲音……
“先生……”
冕下在叫自己的名字。
哈蘇納緊緊抱著頭,告訴自己,不能進去,進去就前功儘棄了,他現在隔著門縫都聞得到蟲母信息素對於雄蟲渴求的味道,更彆想重新回到那屋子裡自己會變成什麼鬼樣……
哈蘇納幾乎要把牙齒都咬碎了。
“吱呀——”
突然間一聲輕響打斷了哈蘇納的思緒,他猛地抬起頭,淩亂的金絲長發遮住狹長的眼眸,瞳孔在劇烈顫抖。
宮門被誰推開了?
走廊裡泛光的鏡子照出他的臉,這素來溫柔體貼的雄蟲頓時露出了極具攻擊性的表情。
溫柔久了的他險些忘了真正的自己是多麼卑劣不堪的雄蟲,那份一心一意愛著蟲母冕下的臉龐無比的渴望,但是那雙眼睛卻在清醒地沉淪著。
不能有任何蟲在言諭的發情期靠近祂,除非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