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謝琮月再善於雲淡風輕作壁上觀假裝正經,還是招架不住這般石破天驚的言語,當即神色震碎,一口煙嗆在喉嚨裡,咳了好幾聲。
“胡說些什麼。”謝琮月壓住咳嗽,擰著眉,不悅地看了一眼謝錦琦,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秦佳苒躲在自己那一間小辦公室,絕望地窩在沙發上,聽著兄妹倆的對話,咕咚吞咽,把謝琮月罵了一千次。
謝錦琦本來就在外麵乾等了許久,一進來又挨了訓斥,更覺委屈,她小步跟上去,“你沒做壞事就沒做,凶我做什麼。”
想了想,又說:“可你帶女人來辦公室,還騙我說開會,讓我等那麼久,我開個玩笑還不行喔.....”
語氣中含著一絲絲女兒家的嬌氣,隻是這種撒嬌又沒有謝錦珠那般外露,是含蓄的。
謝琮月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磕了磕煙身,麵不改色:“彆撒嬌。不吃你們這套。在我辦公室規矩點,不要說些亂七八糟的。”
謝錦琦哼了聲,怎麼看都覺得大哥此時道貌岸然。
光是帶女人來辦公室這一點就已經突破她三觀,又不及時見她,托詞說在開會,硬生生拖了一刻鐘,再加上這味道,沒有貓膩才怪!
謝錦琦不信,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腳步往右邊挪去。右邊是那堵象牙白色木飾麵隔斷牆,牆前是植物造景,一株形態優美的羅漢鬆看著價值不菲。
“哇,大哥,這羅漢鬆是爸爸送你的那株嗎?這麼多年了,養的好好啊。”
“就你鬼。彆過去,站在這說。”謝琮月低聲嗬斥她的腳步。
哪能不知道謝錦琦那鬼精靈,不就是假裝去看羅漢鬆,然後企圖偷瞄牆後麵。
那裡是秦佳苒的小天地。
秦佳苒臉皮那麼薄,他都能想到她此刻正麵紅耳赤地躲在角落,恨不得遁地,若是謝錦琦再進去,嘴巴不老實調侃上幾句,她怕是要好幾天不理人,最後買單的還是他。
今天秦佳苒能夠從他的車上下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喊他,已經是很勇敢了。不能逼太急。
謝錦琦被拆穿,惱恨地剁了下腳,“大哥,你真是——”
“我真是什麼。”
謝琮月咬著煙,漫不經心搭腔,一副饜足倦懶的模樣。
這種懶並非疲憊,更多是愜意,看上去神清氣爽,眉眼舒展,寬厚的背脊陷在皮椅裡,雙腿散漫搭著,彈煙灰的動作風流倜儻。
謝錦琦在這一瞬間無比共情謝錦珠,大哥可真是壞啊。壞絕了。
她直言不諱:“你就是有了老婆忘了妹妹。珠說的沒錯,虧我當時還幫你說話,說你不是這種人。”
謝錦琦在謝琮月麵前就比謝錦珠要硬氣許多了,畢竟經濟來源無需倚仗謝琮月,她接管了藍曜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天生會賺錢,做了不少投資理財,再加上她花錢不比謝錦珠大手大腳,平日裡負擔各種開支綽綽有餘,還時不時接濟一下自己可憐的荷包四處漏風的姐
姐。
謝琮月眯了眯眼,可想而知這兩個沒良心的妹妹是怎麼在背後編排他的,可他被老婆這兩個字取悅到了,決定不和小朋友計較。
“琦琦,聽話,把報告拿來,我看看。”謝琮月笑意溫雅,手指勾了勾。
謝錦琦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大哥的笑容裡沒藏好貨,她還是不敢太放肆,畢竟是大哥兼頂頭上司,還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呢,倘若大哥不肯罩她,很多工作都開展不下去,於是見好就收,乖巧地把報告拿過去,開始做彙報。
是一個博物館的項目,藍曜集團的子公司和當地政府、京大曆史係達成合作,規劃了一座兼具藏品管理與學術研究的二級博物館,官方牽頭的項目,從規劃最初就受到了社會各界的關注,在文物征集方麵也受到了不少社會知名人士的支持,捐贈的文物中有二十多件被評為一級二級國寶。
這個項目是謝琮月拍板,交給謝錦琦曆練,他在背後兜底,隻有硬是搞不定的關係,他才會親自出麵。
“工程進展都很順利,這個月收尾,下個月就能驗收了,預計今年中能開館。我想了想,準備在長期展出的基礎展館之上再策劃兩個特彆展,問了幾個高奢品牌,Bariya那邊還蠻感興趣的,說是願意支持,還說願意拿出兩百多件珠寶,包括給歐洲、泰國、印度等各個王室打造的十二頂王冠,我覺得能給博物館造勢,中西結合,感興趣的人肯定更多。還有一個特展沒有想好,但大致與美術有關,看看能不能請到國內那幾個最有名氣的畫家,辦一個主題畫展。而且這兩塊地方以後可以承接各種特彆展,這次就先試水。”
謝琮月欣慰地點頭,“這個想法不錯。就畫展吧,畫展不錯。留幾個展位給我。”
謝錦琦:“留給你?”
“你畫畫?”她一時間腦子真是呆。
謝琮月說的很清淡:“你嫂子畫畫。把她的畫放上去試試水,下一季度的特彆展就做她的個人畫展。”
謝錦琦驚呆了,嘴巴張大,還能這樣?與此同時,那隔斷牆後麵發出一聲悶響,仿佛是有人失手滑了水杯。
“可她從沒有曝光過,是新人啊......”謝錦琦傻了,這純純的新人,和一票大佬的畫放在一起?這捧也捧得太猛了吧?
這種級彆的博物館,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畫廊,人流量可是堪比A級景區的。更何況一個特彆展至少展期是四個月,這四個月中大量的曝光,一個新人能享受這種待遇簡直是聞所未聞。
“所以你這段時候去找一家頂尖的藝術經紀公司,讓他們爭對秦佳苒的情況擬個方案,不怕砸錢,人脈也不怕,藝術嘛,沒人捧,梵高也得死了才能賣出畫。總之,這兩年裡必須造出她的個人藝術ip。”他語氣平淡,但藏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強勢。
謝錦琦瘋了,瘋了,“錢你砸?人脈你來?”
“當然。她這麼優秀,我們怎麼能不努把力?”
謝琮月笑了笑,眼眸深諳,“我們謝家做生意的有,當官的有,搞學術
的有,搞研究的也有,就差個搞藝術的了。這種東西是百世流芳的,給我們家開拓領域,苒苒是大功臣,我們家都要出一把力。”
謝錦琦麻木了,百世流芳都說出來了。為了給他一擲千金捧老婆的行為找點借口,真是什麼鬼話都說的出口。
想當年她剛進藍曜集團,堂堂千金之軀,謝家三小姐的身份,也是從基層做起來的!隱姓埋名,還要給上司擦桌子!挨訓!半夜啃麵包喝美式加班!
你個大哥怎麼不為你親妹子努把力!
謝琮月不覺得自己很偏心,理所當然極了,他咬著煙嘴,瞥一眼謝錦琦,還不忘利誘:“這是給你的額外任務,琦琦,彆讓我失望。乾好了提你當集團副總。”
“............”
謝錦琦狠狠倒抽了一口氣,想到謝錦珠在某個深夜拉著她的手哭訴,說大哥一擲千金給小情人買了一百件高定,還有一個億的天鵝湖皇冠,吐槽大哥玩雙標玩得溜,小情人撒嬌就買買買,妹妹撒嬌就扣錢。
當時她還不信,當個笑話聽,現在一看,倒是絲毫不誇大其詞。
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公司副總,乾了那麼多票出色的成績都沒能讓大哥鬆口,如今.......?
“以後我們公司試水藝術板塊,還得你負責。”謝琮月委以重任。
琦琦覺得自己的cpu給乾燒了:“........”
大哥這是在給她畫餅?
資本家慣用的手段?
對妹妹都這樣?
來之前精神抖擻,走之後渾渾噩噩,謝錦琦還不忘在冰箱裡順一瓶水,一打開,好家夥,她今日第二次倒抽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