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茴能夠走到現在, 靠的並不是同情心,她的過去是一片黑暗,行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她從未開口求過人, 所有的一切能夠活下來都是靠著姐弟兩個人一起努力, 也是因為如此, 她十分不喜歡這種訴說自己經曆過困難的人。
彆人的苦難與她有什麼關係?一味停在原地說著生活真苦,卻不肯往前走上一步迎接新的未來,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從前她的過去,現在, 或許還有未來都是在動蕩之中, 前途黑暗, 後路滅絕,她的生活根本就看不見任何的光亮, 卻依舊沒有選擇放棄,而是和弟弟阿椒一起努力。
被選中成為玩家, 對比那糟糕的現實來說, 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至少她可以拿著點券改變日常生活。
縱使每時每刻都要麵對死亡?可這根本就是司空見慣的日常。
阿茴從進入遊戲的那一刻起,就適應了遊戲的環境。
即便如此, 在她的世界中,她依舊不是最苦最難的,那個世界中, 有許多人比她還要累。也沒有絲毫抱怨。
她討厭彆人對自己的同情,也討厭希望從自己身上獲得同情的人。
所莎莉拉著她說了很久自己的不容易,說得阿茴滿腔怒意,如果是熟知她性格的人在這, 應該都會佩服起所莎莉,畢竟能夠讓阿茴表達情感的人十分少見。
阿茴抿緊嘴唇,背脊筆挺,已是十分不耐,但偏偏在場的人中沒有和她熟悉的,根本就不知道她距離爆發隻有一步之遙。
小男孩柚子卻有些不安,他似乎能夠察覺到彆人的情緒,不停地往阿茴那邊看,時不時渾身抽搐一下,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阿茴瞥了他一眼,一旁名叫王敏的女人則警惕地把孩子給抱在懷中。
她是柚子的親生母親,因為柚子成了傻子,不放心兒子在特殊學校上課,便辭了職過來幫忙,後來所莎莉看她做得不錯,在照顧兒子的同時還會幫助其他的孩子,便做主招王敏當了學校的老師。
這麼做一方麵是為了幫他們補貼家用,一方麵則是因為特殊學校的老師很少,根本照看不到這越來越多的孩子們,所以需要額外找人。
王敏帶著柚子跟著她回到家裡,是想要拿一些治療感冒的藥,特殊學校的學雜費全免,但醫藥費還是需要收錢的,為了能夠幫助這個家庭拮據的母子,所莎莉主動將家中的藥品送給他們。
柚子嗚嗚咽咽地說著話,王敏臉上揚起微笑,耐心地點著頭,鼓勵地看著他。
她與所莎莉不同,即使臉上有著因為勞累而遮掩不住的苦相,卻始終沒有像阿茴這個能夠改變她命運的人開口求助。
摸了摸兒子的頭,王敏輕聲說:“想要玩小汽車了嗎?還不行啊,咱們還沒有吃完飯,柚子最乖了是不是,吃了飯治好後才能玩哦!”
柚子口齒不清地說:“好、好!”
“真棒!”王敏一口親在了兒子的額頭上,拿出手帕擦著他嘴角流出的口水。
所莎莉這時候也停住了話,她看著柚子,也跟著誇獎道:“我們的小柚子今天又聽媽媽你的話了,做得太好了!老師會給你獎勵小紅花哦~”
柚子一聽見小紅花,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抽著鼻子,伸出手用力鼓掌。
王敏夾了一塊青椒炒蛋趁機放在他的嘴裡,看著他突然停在原地,然後苦著臉將青椒吃了下去。
阿茴收回視線,默默地把筷子夾了更多的青椒放在柚子的碗中。
“哎呀,這是小姐姐給柚子的禮物,柚子可是要好好地吃完啊~”王敏微笑著衝阿茴點了點頭,一口口喂著他。
等到柚子吃完,當媽的王敏才趕緊往嘴裡塞點東西,就趕緊帶著要鬨脾氣的他往遊樂區那邊玩。
“照顧這種有著智力障礙的小孩一點也不輕鬆,如果隻有一個人的話,幾乎無法看顧。”所莎莉意有所指,“我們那裡光是這種孩子就有十幾個,彆說其他斷腿斷手的……一共是154名孩子,老師隻有26人。”
阿茴默默地吃著飯,她不挑食,有著貧瘠過去的她對食物充滿了貪婪,不管是什麼菜,她都可以吃完。
所莎莉誤以為她很高興,心中喜悅,想著終於靠賣慘得到了阿茴的同情。
不知道阿茴會給撥多少錢?
一百萬,一千萬?
如果是明靈的話,應該會給不少錢,可是……所莎莉去見不到明靈,她成為玩家後不能適應遊戲的殘酷,一直在消耗點券求彆人幫忙帶她通關,或者進入那種極為低級簡單的副本,不求能夠獲得多少經驗,隻希望自己可以活下來。
阿茴吃完飯,看著正在收拾的所莎莉說:“你想要錢?”
所莎莉一怔,很坦然地承認了,“是,不過比起錢,我更想要其他方麵的援助。校舍有些地方會漏水,我想要補好房頂,黑板也全是裂紋,我希望能夠換個好點的黑板,孩子們吃飯用餐都是最低標準,就算我私人補貼也隻能多給他們加兩個雞蛋,我想讓孩子們吃的好點,至少頓頓有肉,還有……”
“打個報告。”阿茴打斷她的話,“我會給你批。”
一說完,所莎莉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阿茴知道她所有的賣慘全是有目的之後,就已經不生氣了。
她討厭的是毫無理由將悲慘過去拿出來,讓彆人以為她一直生活的水深火熱,不管做出什麼都會理所當然地享受被人幫助的那種無賴。
而所莎莉的目的性很強,她就是要錢,拿了錢之後也不是給自己用,而是全都用在孩子身上,這種人,阿茴倒是不討厭。
她喝了口所莎莉衝泡的蜂蜜柚子茶,語氣淡淡道:“我要去特殊學校。”
所莎莉啊了一聲,眨了眨眼,有些遲疑地說:“是打算視察嗎?”
“不是。”阿茴平靜道:“直覺讓我跟著你過去。”
所莎莉:?
她迷茫地回望了過去,不過阿茴沒有解釋的意思,她隻能愣愣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給王敏拿了藥,看著柚子將其吃下去後,所莎莉簡單收拾一下,看著母親正在和眼鏡阿姨說話,笑了笑,打了聲招呼就開車帶著人回到特殊學校。
那學校離她們家不遠,開車隻用了十分鐘,往常她是不會選擇這種奢侈的回家方式,但今天這邊有小朋友在生病,不能吹風,她便開了車。
進了學校後,有個年紀較大的老頭開了門,對著所莎莉道:“校長啊,你快去看看吧,小櫻桃班的兩個孩子打架了,我剛把他們拉開!”
“什麼?”所莎莉停了車,鑰匙都沒拔,就趕緊衝進教室裡。
阿茴幫她拉上手刹,拔了鑰匙,將王敏和柚子送回宿舍,才慢悠悠地走向那間教室。
此時教室的騷亂已經平息,所莎莉板著臉,正在嗬斥麵壁的兩個孩子。
孩子們一男一女,都是六七歲的樣子,女孩雙眼不停向上翻,隻能看到一片眼白,男孩沒了右腿,滿臉大汗,也不求饒,就這麼咬牙用單腿站著。
阿茴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她比這孩子受傷要輕,至少她的大腿還在,隻是膝蓋以下左小腿沒了。
“我沒有錯!”女孩梗著脖子說:“就是他偷吃了我的包子!我能聞見他身上的包子味!”
因為沒有視覺,她的其他感官要比一般人敏感。
“那是我自己買的包子!”男孩氣的咬牙。
“你哪來的錢?!”
“你管我哪來的錢!”
“我看你就是偷的!”
“放屁,你才偷呢!”
“你們全家都是小偷!我都聽說了,你爸爸媽媽就是偷東西被人打死的,你也是偷東西被人砸斷了腿!”
“我殺了你!!不準你提!!”
“來啊,我才不怕你!”
……
聽著兩個孩子吵鬨,所莎莉並未表現出煩躁的情緒,她對此也不陌生,半蹲下來,直視著男孩的雙眼,說道:“是老師的錯誤,忘了你還要長身體,老師明天會多大家發一個包子,吃飽了嗎?還餓嗎?”
“我、我……”男孩臉色漲紅,他咬著嘴唇,“我沒有偷包子,也沒有偷錢……”
“老師相信你,我們的小蘋果最乖了,你經常會幫助老師一起搬運教材,還偷偷給同學買糖是不是?”所莎莉微笑著握住了男孩的手,“能告訴老師,你的錢都是從哪裡來的嗎?”
“廢、廢品……我去了垃圾場,在那裡撿廢品賣錢……”男孩雙眼已經紅了,他伸出手抹了把眼淚,哽咽道:“對不起老師……我不會再出去了,你罵我就好了,我真的沒有偷東西……”
“不是你的錯,是老師的錯,讓你們這些孩子沒有吃飽……”所莎莉眼眶微紅,她歎息著對阿茴說:“學校為了便宜,當時選址的地段就建在垃圾場的旁邊,我曾經勸說老校長搬遷,她始終沒有應,可是後來等我自己當了校長才知道,這不是不想搬,是沒錢搬啊……”